有时他甚至还盼望着下雨天,觉得雨天坐在窗边,伴着一壶清茗听雨赏竹甚是高雅,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雅韵。

结果现在,他连鞋袜都保不住,需要探进泥水之中去寻。

桑榆早已脱了鞋袜提在手中,光脚走在泥水中。

虽然有被石头割破脚的风险,但总比一次次地去找鞋要方便得多,听见他的感慨笑问道:“爹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和以前比起来确实……没那么好。”桑永景知道她撑起这个家着实不容易,言辞间没有说得太狠。

“呵,我倒觉得现在比以前好。”桑榆轻笑一声,张开双手在原地转了个圈,感受着雨水落在身体上的触感。

桑永景不解:“好在哪里?”

桑榆歪头看向他:“爹你还记得在桑府里,大哥和小弟上一次同时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吗?”

“笑还分什么时候,上次不就是……不就是……”桑永景下意识地就想说出个一二三来,回想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

“爹你就别白费工夫了,在府里的时候,小弟还偶尔能笑一笑,大哥却整日板着一张脸,他过得并不舒心。”

哪怕桑榆不是原主,也能从她的记忆里看出这些,就不信身为人父的桑永景看不出来。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也无力去改变。

不仅仅不笑,在桑府里,桑兴嘉寡言少语,也就偶尔在和桑榆独处时会说上一两句话。

自打来到岭南之后,一家人的生活确实辛苦,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包括桑永景和施老太太在内,他们脸上出现笑容的频率大大增加了。

桑兴嘉和桑兴皓两兄弟也变得健谈许多,经常会笑着打闹玩耍,比在桑府里不知道要活泼了多少倍。

“……”桑永景一时间沉默无言,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桑府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身为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四房,他们一家就像是寄人篱下生活的穷亲戚。

其他几房高兴了就过来逗一逗玩一玩,不高兴了就朝他们发脾气,他们还得笑脸相迎。

哪怕是同他关系最好的二房,也只是比其他两房稍微好些而已。

“行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别傻站在这里淋雨,也不知道棚子有几处漏雨的地方,看情况这雨且得下上几日呢。”

他不说话桑榆也不逼着他表态,一笔带过这个话题,继续迈步往家的方向走。

正如桑榆所预料的一般,她们所住的棚子屋顶确实靠不住,出现了十来处漏雨的地方。

家里的盆盆罐罐此时派上了用场,几乎走一步就能看见地上摆着一或两个接雨的盆。

好在下雨时棚子里有人,持续观察着漏雨的位置,家里储存着的东西都没被雨水浸湿。

桑兴皓脚下踩着块石头,双手撑着下巴靠在半截泥墙上,一双大眼睛透过密集的雨帘看向远方。

爹和阿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雨下得好大好大,他们会被淋湿吗?也不知道他们带去的糖有没有卖完……

少年小小的脑袋瓜里满是疑问与担忧,恨不得爹和阿姐立刻出现在眼前。

好像上天听见了他心底的话一般,他的视线边缘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桑兴皓的眼睛一下睁得更大,努力透过厚实的雨幕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却被雨水影响,怎么都看不清。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终于能够确定,那确实是两个在行走的人,一定是爹和阿姐回来了!

桑兴皓动作灵巧地跳下石头,转身就要往外跑,被一旁怕他不小心掉下来的桑兴嘉一把抓住。

“外面雨那么大,你要干嘛去?”桑兴嘉眉头皱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