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就远赴省会和首都参加各项比赛,本该有一个辉煌远大的前程,却被家里人安排跟镇上一事无成但凑得出八千块彩礼、连小学都没毕业的无为青年结婚,然后入职小学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副科教师。她的家中并非条件不好,只是他们怕她走得太远以后不肯认亲,就这么草草决定了她的终生大事。

所以她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伏”。

屈就安排,伏低命运。

他诞生的那一刻就是母亲所有反抗的终结。

母亲是不爱笑的,对温伏而言像冬天的太阳,阴郁而温暖,只有在一遍遍教他唱歌、拉琴,学习音符与五线谱时她的眼底会燃起一丝火焰。

毫无疑问温伏继承了她的天赋,一次次稚嫩但完美的演奏中,母亲会不停地灌输他、像要在他的灵魂里刻上这句叮嘱: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好好读书,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你要去更大的地方歌唱,能出去就不要再回来。

父亲酗酒好赌,温伏在那个家中度过的童年初段,只要出现了叫“父亲”的男人,就永远没有安宁。

四岁的夏天,一次喝醉后的争吵中,父亲砸了母亲的小提琴,还有那几个常年束之高阁的水晶奖杯。

温伏躲在门后,父亲的背影和母亲绝望的眼神像一幅黑白默片定格在那年的回忆。

不久后,母亲自杀了。

她在自杀前的那个下午,给温伏戴上这个佛牌,再一次告诉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读书。

接着就消失在门外那条路上,温伏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一个晚上没有回家,又过了一天街上的人说在河里捞出一具女尸。

除了黄昏时坐在窗边拉动小提琴的那个背影,这些就是温伏对母亲的所有印象。

父亲甚至懒得负责母亲的葬礼,草草通知了娘家人就把母亲的尸体留在被打捞起的河岸边。

母亲的棺材运上山那天,父亲不在。

温伏趁机跑出家门,企图找到娘家送葬的队伍,跟上去看看母亲的墓碑立在何处。

刚刚跨世纪的边境小镇治安混乱,正是人贩子猖獗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