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下背在身上的吉他,让费薄林靠坐在进门的桌子上,自己则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和姿势,开始用吉他试音。

没有音响也没有多余的伴奏,一如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费薄林看不见温伏的脸,在未知的距离和方位上,他听着温伏的声音。

像一根弦倏忽绷紧在水面,《白眉》唱响那一刻,夜在他眼中骤然泛起波澜。

温伏的嗓音还是那样清澈低缓:

“初初遇他时,街道夜雨霏霏

锋芒炽盛,短兵交汇

竟用伤疤来结尾

大雨浩荡,乌云未遮住月光

却遮一场,无人知晓的跟随

我寻他芬芳,犹似水在镜中晃

后竟同那双眼,重逢于众目睽睽

是宿命作祟

天父亦作美

他目睹我落魄又狼狈

伸手的动作不干脆

眼神却深邃

使我心中波涛吠

朝花夕拾三两载,四季皆有他气味

好梦恰如常青树般难枯萎

也任性一回,把孤单浪费

当爱似重疾深入骨髓

缘分已抽身而退

岁月难留难当难恨悔

记他不堪憔悴

记他问心有愧

纵知地老天荒不可追,神明膝下我求过共白眉

双手合十再下跪

回首处再该问谁

难道不知我与他,这天底下最登对?”

费薄林交叉胳膊,靠在课桌边沿,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微微弯曲踩在地面,脚尖跟随歌唱的节奏缓慢点着地。

他低头默默听着,对黑暗中的虚空沉默了很久。

直到曲子结束,费薄林闭了闭眼,心跳之外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脑中回荡。

――只是灵感,并非唱他。

猫猫的人:我恐同

猫猫的歌:我爱他

55

他还低着头沉思时,温伏已经摸黑到他跟前来了。

一直到一阵温热轻缓的气息呼到他脸上,费薄林才意识到温伏挨过来了。

“唱得很好,小伏。”

他一时失语,只能想出这样枯燥的赞美,因为看不见,又想去触碰对方,茫然地在黑暗里抬起手,刚伸过去,温伏就把脑袋凑到他掌心蹭了两下。

费薄林笑了,指尖没入温伏的发丝,问:“怎么写出来的?”

温伏握住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腕,牵着费薄林往外走:“情歌,写法都差不多。看几首就会了。”

“只是不好起头,”温伏自顾走在前面,“想了很久,总想到薄哥。”

温伏大概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在别人听来会引起多大波澜,费薄林的视线错乱了一瞬,连同着心跳也空了一拍。

偏偏他最能理解温伏想表达的意思。他是这世上离温伏最近的人,温伏说的话,就算费薄林想误解也无法自欺欺人。

温伏说他是灵感,说他让这首歌有了开头,那就说得半点不含糊,明明白白地告诉费薄林,他在温伏的作品中起到的作用就只是触发灵感的一根引线。

温伏坦诚,因为问心无愧,别有他想的人才会遮遮掩掩惴惴不安。

费薄林蹙了蹙眉,一时也不懂自己怎么凭空就生出两份失落,大抵是因为确认了后面那些情话般的歌词跟他无关,又气恼温伏对利用他来写情歌的态度如此坦然。

正逢他们出了教室见到了光,那点清亮的月色将他心里不清不楚的阴翳一扫而空。

他反手抓住温伏,走上前并肩,换了个话题:“语文考试怎么不见你这个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