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幼时曾为一只蛇所惊吓,冬日里坠入御花园的锦鲤池中,一病病了半月,又是高烧又是说胡话,娇滴滴又金贵的小奶娃娃可怜巴巴地裹在丝绸被褥里,身边跪了一地的宫人太监,太医慌得来来去去,却无一个长辈来摸摸他滚烫的小脑袋。

小孩乖乖喝下苦到心窝里的药,拽着贴身的宫女姐姐的袖子:“疏星姐姐,父皇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小宫女战战兢兢,如芒在背,她怎么敢乱说话,只拿丝巾轻轻揩去小皇子额上的细汗,温柔劝慰他:“怎么会呢?听御前的小太监说,圣上近来顾念关外的战事,不思寝食,想必是操劳过度,无暇来看殿下。”

“小殿下您好好睡一觉,等病好了再去御前请安。”

皇帝操劳国事,后宫冷清,只按礼法虚虚封了几个妃子,俱是些前朝官宦世家的女儿,却从未召幸过哪个。莫说是争宠吃醋,几个小姐妹整日里被锁在朱墙宫苑中,日子乏味无趣,互相亲昵着消磨时光都还来不及。

皇帝仍是太子时便有了这两个小皇子,据说是太子府中随侍的女奴所诞,那女奴是娼馆里买来的小玩意儿,被当时的太子看上了留在府中养了几年,后来难产而死。她整日于太子床榻侍奉,少见外人,是以她死后竟没人能说出她的几分容貌来,更无人知晓她的家世底细。

怪就怪在,帝王即位时并未追封这两位皇子的母亲,想来该是厌恶其出身下贱,不愿两位皇子归在这样的母亲名下。可若照此来看,皇帝要么为这两个小皇子寻一位出身名门的后妃做养母,要么宠幸其余妃子另择子嗣,可几年过去了,皇帝自登基以后便把两个皇子往宫中一扔,不管不问,后宫更是从来没踏入过一步。

是以这两个小皇子自幼便无父母疼爱,身畔整日里唯有宫仆嬷嬷,要么就是国子监那帮花白胡子的老学究和一帮同龄的王公子嗣。

宫中人向来是墙头草,惯会见风使舵,起初有管事太监察觉皇帝的淡漠,便在吃穿用度上怠慢了皇子,却不想不久便被发落了,虽未丧命,那身子却也几乎在重罚下废了。

自那以后阖宫上下皆知这两位皇子虽不受宠爱,身边却时时有皇帝的耳目,是绝不可轻慢的。

可小孩子哪里瞧得出那些暗流涌动,小林煜只知父皇严厉冷峻,从不肯抱一抱自己。偶尔远远瞥见一眼,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叫人把他带走,连句功课都懒得过问。

小皇子在腊月的寒池里喝了好几口冷水才被侍卫捞上来,即便后来烧退了,太医也说身子见好了,小孩仍是一宿一宿地做噩梦,把小小的身躯裹在被褥里,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他害怕被父皇厌弃,害怕变成被人讨厌的小麻烦。明明是万金之躯,却比同龄的奶娃娃多了些顾虑和忧愁,那张小脸上甚少有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哭得直打嗝,哽咽声抑不住了,把半睡半醒的疏星惊醒了,忙点了油灯来哄。小孩却难过极了,向来乖巧可人疼的小殿下怎么都哄不住,像是几年来淤积的委屈就着这场风寒彻底发泄了出来,哭得眼睛肿成桃子,孩童一把清亮的嗓子哭哑了,止也止不住。

直到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孱弱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眉目间那抹沉静却显得早熟早慧。他把一众行礼的仆从挥退了,把小孩搂进怀里,和他额头相贴探了探温度,然后把他的泪痕抹去了,轻声问他:“小玉儿怎么了?”

小孩儿见他进来,方才勉强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地窝在兄长怀里,红着鼻尖黏糊糊地说做噩梦了,梦到大蛇,好害怕,要皇兄抱抱哄哄。

小殿下在兄长面前是个小撒娇精。

林煜幼时的记忆中,哥哥向来是体弱多病的,整日里慵懒地闭门不见旁人,冬日里更是畏寒,瘦削的肩膀裹在大氅中,能靠着炭火围炉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