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着自嘲的冷意:“好?或许表面是好的。自记事起,阴谋算计于我而言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我浸在其中,看得太多,骨子里……早就不是叔外祖和舅舅那样磊落坦荡的人了。”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这宫里从来就生不出磊落君子。”
江映不以为然地说:“江家又不止我爹一个,我大伯也是一肚子阴谋诡计。可那又如何?他算计归算计,但江家上下,谁敢说他是坏人?心机深沉和本性良善,有时并不冲突。”
崔君尧似乎被她的话触动,随口问道:“祖父将你逼入宫中,你就不怨他?”
江映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却没有怨恨,目光澄澈而平静:“一开始是有的,但我知道,大伯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爹,大伯父,他们肩上扛着江家,甚至扛着更多我看不清的东西。说到底,无非是为了‘家国大义’四个字罢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悠远,“进宫这些天,我知道了柔姐姐过的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你身上压着的担子有多重。娘说本性善良的人,往往都晚熟。若小小年纪就异常通透,那多半是被这世道生生催熟的。”
她抬眼看向崔君尧,释然地说道:“也许……我也到了该‘熟’的时候了。”
崔君尧定定看着她,少女的脸庞在晨光中依旧稚气,可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却让他心头震动。
母后说她十四岁嫁入东宫,十五岁生下他,之后身体便愈发不好。
早熟之花催苦果,这便是宫中女子的命运。
崔君尧脑中思绪翻涌。
母后待他,是毋庸置疑的好,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那些温言软语、谆谆教诲,那些病榻前依旧强撑精神为他讲解诗书的画面……他从未怀疑过自己非她所生。
那样浓烈真挚的母爱,怎会是假的?
但……秦霜华又是怎么回事?
江映见他面色凝重,眼神晦暗不明,便知他又陷进了沉思。
她没有追问,只是从怀里掏出了糕点,踮起脚不由分说地塞进崔君尧微张的嘴里。
“想不明白就别硬想!”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小小年纪,别总学那些老大人,整日皱个眉头,像个小老头似的!吃块甜的,顺顺气儿!”
她又踮起脚尖,试图把另一块也塞进去。
糕点带着她怀里的暖意,甜腻瞬间在崔君尧口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