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明明记得母亲告诉过他,神舞是属于巫子的舞蹈,是献给天地之舞,巫子从不信神,更别说是祀鬼了。
孔雀的身体里没有留着巫子的血,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天地是如何说话的。
他只知道,母亲说过,天地不是神,这世上……根本没有神。
三人转了一圈,发觉这个驿站确实是个盗贼接头的好地方,四周荒无人烟,当年,若非有路过的行人听见驿站里传来异响,只怕那九人尸体还要等上许久才会被人发现。
曹野道:“选在这种地方……盗匪倒卖多半是真,只是,看那些鬼像模样实在不像是能卖出高价,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真的会到大打出手并且血溅当场的地步吗?”
这么一说,几人心中都隐约察觉到此事中或有蹊跷,而眼看太阳落山,就快到了南天烛说要跳神舞的时辰,几人折返回客栈,一路上,勾娘也看出孔雀心不在焉,问道:“是担心小蜡烛?”
“她能吃能喝有什么好担心的。”
客栈已经近在眼前,孔雀话虽这么说,但想到南天烛午饭没吃,还是在街上给南天烛买了热油饼,冷哼道:“先不说神舞有没有这么神通广大,依我看,那尊佛像说不好也就是普通的佛像而已,我小时也见过会流血的铁,我母亲说,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弄清这东西来历,逼着自己想起那些痛苦记忆,对她难道有半点好处?”
几人走进客栈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孔雀推门进屋,却发现南天烛已不在屋内,只留下一张字条,称她去了城中东南角一处空地,圣姑曾说过,跳神舞,须得在能看得到天的地方。
这话……似乎母亲也说过。
孔雀晃神间,曹野与勾娘已经拉着他去了那地方,远远的,他在夜色里看到一堆摇曳的火……这里过去该是一户人家,只是后头被废弃了,而南天烛便站在院落正中,身披五色彩衣,面带珠帘,站在火堆前一动不动。
“喂,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
孔雀提着油饼迎上去,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戌时一更的打更声,而同时,铃也跟着响了。
少女在一瞬间便动了起来,而随着她轻盈地跳出第一个拍子,手提油饼的孔雀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太像了。
不断重复的铃响仿佛将他拖回乌梁,他在高高的天穹下看着母亲舞动手中刀刃,浑身上下飞扬的彩布如草原上飒飒作响的魂幡。
“这才是真正的北境神舞……”
跟在他身后的曹野也不由看呆了。
他过去曾经从书中读到过,北境有巫女,貌美似妖,着长裙,覆珠面,系铜铃,不问鬼神,只识天地。
在当时曹野所读的书中,虽然未曾记载巫女出身何处,但却说过,巫女出生于高山之巅,河川之底,而这两者在遍地草原戈壁的乌梁都十分少见,反倒是乌梁以北的契贞,国土虽小,但遍地河谷高山,传言那里的住民是天生的猎人与捕手,如鸟一般敏捷,如兽一般嗜血,许多年来,乌梁虽数次攻打契贞,无奈契贞人的行踪隐匿在高山之间,一直未能得逞。
据说,后来契贞为了和乌梁讲和,每一年都会献上许多奇珍异宝,但在乌梁陷入内乱后,曹野便再为听说过契贞的任何传闻了。
而眼下,就如南天烛所言,这和她过去在蜀州跳的舞没有一丝相像,轻盈又诡谲,虽无乐曲伴奏,但每一声铃响却都叫人心悸,若是一直盯着看,便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吸走。
从头至尾,南天烛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又或是说她如今,或许已经不在这里了。
干柴越烧越旺,火苗摇曳如同一条不断吞吐信子的火蛇,几乎要舔舐到南天烛的裙角,但她却只是闭着眼,绕着火堆舞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