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明来意,陈琰听得一阵阵心惊,心知再挽留下去就是作孽,便封了三两银子作为补偿。

小张先生道谢准备离开,忽然被林月白叫住:“张先生家中是做南货生意的?”

“是。”他有些惭愧道:“店铺开在南施街,只可惜生意大不如前。”

“怎会这样呢?”林月白问:“南施街是县城里最繁华的几个街道啊。”

“家父不善经营。”张先生道。子不言父过,他实在有口难言。

张父一心向学,读了半辈子书还是个童生,却染上不少读书人的酸气,心高气傲,瞧不起昔日为店铺提供南货的商贩,嘴上也经常出言讽刺,走南闯北的商贩都是人精,收拾一个书生简直易如反掌,他们在契书上做文章摆了他一道,使张家亏了一大笔钱。

这还不算,盛安县的大小商贩合起伙来,只将不新鲜的果品和海味、低劣的腊肉和腌货、难吃的甜品和茶食供应给他们家,不出半个月,张家南货铺的生意就黄了。

张父日日酗酒,怨天尤人,大骂无商不奸,早已成了附近街坊的笑柄。

林月白其实早就打听过了,明知故问道:“事已至此,张先生打算怎么办?”

张先生摇头道:“我打算中断学业,先将家里的生意接过一些,勉力维持吧。”

林月白笑道:“恕我妇道人家直言,你家既已与全城的商贩交恶,再维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将铺子盘给我家,一来可以获一笔现银还债度日,二来,我家愿聘请先生来做账房,仍是每月三两,只要将分内之事做好,闲暇时仍可以继续读书科举,您看如何?”

张先生沉默良久。

“先生心里其实很清楚,这对您来说已经是一举两得的最佳选择了,不过变卖商铺毕竟是大事,先生不妨回家与令尊令堂商议一二。”

“好!”张先生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我回去会力劝家父,”

陈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昔日的同窗,连店带人打包卖给了他的妻子……

完成了今日的读书任务,阿蛮要帮阿娘做褥子,平安就跑到祖父祖母院子里玩。

陈老爷夫妇已经回来了,但因陈老爷交代过,如果下了雪不要急着去扫,平安要玩雪,所以主院薄薄一层积雪是最完整的。

平安用小树枝在地上涂鸦,然后躺在地上,摆动四肢,在雪地里画出一个大蝴蝶。

夫妇俩被逗得前仰后合,赵氏见他疯够了,才将他拽起了,用掸子掸去他身上的雪。

院墙隔壁鸦雀扑棱棱乱飞,有砸东西的声音,接着传来阵阵哭声。

檐下的八哥受了惊吓,骂骂咧咧地学舌:“小兔崽砸,就知道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小八,你又学骂人了!”平安道:“要做一只优雅的鸟哦。”

可是邻居打孩子这种大热闹怎么少的了他呢,随即攀到秋千上,荡起来往隔壁院子张望,惊得丫鬟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护他。

赵氏都已经习惯了:“准是二叔家的两个皮小子,把先生气跑了,正挨揍呢。”

陈老爷抬起头大概算了算:“咱南陈家的学堂才办了不到七天,气跑了两个先生,已经出名了吧。”

赵氏道:“月白刚刚跟我说了,你那些个好侄子,把墨汁搁在虚掩着的门顶,往坐垫下面放蒺藜,椅子锯成三条腿,张先生不小心打个瞌睡,又被抹了一脸锅底灰。”

“嘶”陈老爷沉吟道:“那得换个聪明些的先生啊。”

赵氏随手摸了个茶菓子扔过去:“你成心的是吧?”

陈老爷接住菓子,笑呵呵的塞进嘴里。

平安又想到了《奸臣录》中的记载,老爹的第一条罪名就是“纵容族亲为患一方”,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