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平安一个半大少年。

好在红菱来了,招呼大伙聚过来,打起精神听徐奉銮讲脱籍的事。

大家的目光这才有了点生气,三三两两凑过来,聚在院子里。

平安数了数,共五十七人,徐奉銮告诉他们,乐户想要脱籍或改业,难度还是挺大的,早些年偶尔会有朝廷特赦的恩诏,但赦免的大多是犯官子女,即便立功或有特殊贡献,也要经过地方官奏请,等待层层批准,再或者财政紧张时,也会开放赎买政策,令乐户向官府缴纳赎金,通过审核后也可以脱籍,但这种机会并不多。

那点微光也渐渐熄灭。

珉王提议,宴月楼的案子通了天,背后的股东们争相退还经营所得,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再设一条,让他们另付一笔罚金作为赎买艺妓的赎金,可以从轻处分,他们一定很乐意。

平安摇头道:“大家遭遇拐卖,本该无条件脱籍,这样一来反倒名不正言不顺了。”

徐奉銮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让她们以受人拐卖、强逼入乐籍为由,联结具状投告顺天府,只要所告之人罪名成立,顺天府自然会判其脱籍。只是乐户提告,无论情由先笞三十杖,除非找一位有声望的官员或士绅作保。”

艺妓们闻言,纷纷垂下头去,说了半天,一条出路都没有,别说有声望的官员,就连普通正经人都不想跟贱籍扯上关系。

有名气有声望的官员……平安在脑子里过了几个名字,扭头见珉王、清儿、阿蛮、小福芦都在盯着他看。

平安:???

“你就说你是不是官员,有没有名气吧。”珉王道。

平安:……

他倒不是顾虑别的,他的名气和别人的不一样,他从小在各个衙门蹭饭,被人逗大的,吃人嘴短,上了公堂也会觉得自己矮半截。

清儿眨眨眼:“平安哥哥,你不会害怕了吧?”

“谁……谁害怕了。”平安道:“我帮你们作保!”

唏嘘声四起,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小公子,你不在意我等贱籍……”

“贱的从来不是你们,是害你们和欺负你们的人。”平安认真道:“只是有一点,脱籍以后,能找回家人的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或家族无法接纳,就要做好自力更生的准备,会比从前的日子要苦要累,这也是歹人们肆无忌惮的原因。”

艺妓们似乎有些焦虑,她们无依无靠,手无缚鸡之力,偏偏拥有出众的美貌。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脱了籍,出去讨生计,也难保不被人惦记,再次堕入地狱。

红菱不耐烦道:“诶呀,瞻前顾后的干什么?先脱籍再说,最不济像我一样嫁个七老八十的商人,熬死了还能分点家产……”

“……”

红菱又道:“难不成你们真以为宴月楼的日子好过?让你们端着名妓的范儿,卖艺不卖身,是为了让人追着捧着,心甘情愿地为你们一掷千金。

“再过五年、十年,你们老了,不值钱了,楼里进了新的姑娘,有人赎身从良还好,若是黑窑子、黑堂子肯花大价钱,还得叉开腿去卖铺,一天六七个,那才叫人间地狱。他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吗?‘世间万物俱增价,老去文章不值钱’,这当官儿跟当姐儿其实没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