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平安,他正低着头,垂着眼,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盘啊盘。
凡天子近臣都认得这东西,陈琰就更熟悉了,先前被皇帝赏给了平安,又为救陈平继被还了回去,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平安手里了?
且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仔细收好拿回家供着,还敢盘着它念经。
一想到太后寿宴回家,他喊着要把太后赏赐的红珊瑚车成珠子,陈琰的后脖颈都嗖嗖发凉。
临近午时,官员们到齐了,皇帝也终于训完了儿子,放他们回博兼堂用膳,开始商议国事。
两个孩子如蒙大赦,行礼告退,撒腿就跑,一派逃出生天的样子。
陈琰心里更没底了,这孩子到底说了什么?
……
回到博兼堂,原本听说操评册被烧的同窗们个个如遭雷击。
“你们别怨我啊,我尽力了。”珉王道。
平安给他作证:“殿下真的尽力了。”
差点儿回不来。
同窗们自然不会怨他,只是关心他们在乾清宫的遭遇。
听完珉王的叙述,只觉得两人的形象都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平安散学回家,狗狗祟祟跑到祖父祖母院里,他得先去祖母那里铺垫一下,免得哪天突然一道圣旨吓到她老人家。
可是刚一进院子,就见堂屋门敞着,里面竖着一扇黄花梨木的屏风,平安猫着腰溜进去,透过屏风缝隙,只见祖母在爹娘的陪伴下正在试穿诰命服。
娘亲正事无巨细地对祖母讲解进宫的礼仪规矩,一向精明强势的祖母,通身都散发着焦虑。
照说皇后太后宫中的事,轮不到五品宜人辅助,可怜两位诰命,丈夫还没到位极人臣的地步,就要被迫成长了。
平安心想,吴公公长了三个脑袋吗?做事也太有效率了吧!
悄没声地赶紧开溜。
“平安。”陈琰绕过屏风出来,把他抓了个正着:“你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怎么把祖母也给搭进去了?”
平安瞧瞧四下,压低声音道:“爹,小心说话,陪太后修斋设醮怎么能叫搭进去,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这时候知道小心说话了?”陈琰道:“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怎么不怕呀,吓死我了。”平安道:“可是我一想到晋州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就觉得不能置身事外。”
陈琰上下端详他一圈,人不大,还挺忧国忧民。
平安又小声道:“我原想着编个‘陈母刺字’的故事劝谏陛下,顺便给您名垂一下青史的,一时没想好该刺什么字,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陈琰嘴角一抽,转身又回堂屋去了。
平安站在原地发愣,就见老爹不知从哪抄了一根鸡毛掸子,三步并两步走下台阶,气势汹汹地朝着他撵过来。
想当年孙知县反复告诫他不要打小孩儿,如今小孩儿长成大孩儿了,可以打了吧!
你心系百姓,你忧国忧民,你但凡拿你爹当个人……都想不出这么损的主意!
……
到了九月底,朝廷经过廷推,推举南直隶提刑按察使顾宪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晋州,总揽全省军务,对辖区内四品以下官吏有任免处置之权,赐王命旗牌,凡逆伦重犯、抗命不遵、抢劫匪盗、聚众抗官、通敌叛国者,五品一下皆可先斩后奏。
另调任户科给事中郑行远为晋州道巡按御史,考察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员,有风闻言事之权。
平安又从老爹那里打听到,宣州调遣了一支骑兵移师晋州,巩固边防。
听到这个消息,平安很是高兴,顾宪他是见过的,大师祖的同门师弟,老爹的师叔,那是眼里不揉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