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王急忙叫来沈太医,沈太医苦苦哀求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寻常人教导孩子功课都不免动怒伤神,重病之时就不要做这等凶险之举了!”

次日,皇帝登基五年以来第一次称病不朝。

百官都在担心圣体,问候请安的奏本堆满阁老们的案头,具被贴上简单的票拟搁置一旁,六科科抄之后,用一口大箱子装着,只抬给皇帝看了一眼便被抬走了。

平安这几天很忙,学业之外还有大师课,两位大师还额外加了功课,但百忙之余还是抽时间写了一份“恭请圣安”的奏疏。

刘厦对他说:“这种时候都会上书,陛下不会记得谁是谁的。”

平安告诉他:“这种时候陛下不会记得谁上过书,但会记得谁没上书。”

刘厦一想,也有道理,便也拉着顾金生赶紧写奏本,小心被当成刺头。

别说,还真有一位没有问候皇帝的,提都没提一句。

户部侍郎韩让的奏本,满纸都是纸钞的改革之法,并附赠裁减以及皇室成员开支用度的谏言,这里也包括皇帝本人。

这回不只是吕畴,连另外三位阁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人家陛下尚在病中,你上书劝人家少花点钱,这不是雪中送刀子,刀刀戳人心窝子吗?

可他的“新钞法”又确有可取之处。

四位阁老首次联合户部会揖,共同拟票,呈给圣上御览。

皇帝看到这份奏疏时,重新打起了精神,立刻召内阁、户部官员进乾清宫议事。

珉王侍奉在一旁,皇帝问他几个问题,见解十分独到,连韩让本人都认为可圈可点。

孺子可教!皇帝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且命户部尽快推行韩让的“新钞法”。

当然,韩让劝谏皇家“裁冗食”的谏言,虽不中听,皇帝也照单全收,当即命人拟旨,亲王、郡王岁禄减半,宫中开销也各有缩减。

在一旁拟旨的正是珉王,皇家教育与民间不同,他已学过制、诏、诰、表等各种常见文体的写法,可惜学了不等于会了,上课经常放空的他压根写不明白。

皇帝又开始上火了……

吕畴忙接过珉王手中的笔,迅速草拟出一道旨意,还从其他角度夸赞了珉王几句,譬如他熬了一夜依然精神抖擞,这份旺盛的精力就非常人能及。

总算给皇帝降了降心火。

璐王听说了这件事,心中喜不自胜,赵学士虽然栽了跟头,可架不住珉王自己不争气,连草拟圣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

次日,皇帝又是称病不朝。

这次的复发比之上一次更加来势汹汹,太医院十三科中有一祝由科,精通咒语画符的精神疗法,这次连他们都出动了,提着桃木剑在乾清宫外烧符作法,依然不见成效。

珉王终于按捺不住了,不顾平安的劝阻,把他“刮骨疗毒”的方案当着父皇的面告诉了太医。

具体怎么操作他都想好了,先用乾清宫正殿内最粗的那根柱子把父皇捆起来,然后在房梁上挂一铜环,将他的手臂穿过铜环牢牢固定,最后用厚实的棉被蒙住他的头和脸,用锋利的小刀划开旧伤,将坏死的骨头刮除干净。

太医们吓得伏地不起,正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与此人毫无瓜葛,眼睁睁看着皇帝沉疴乏力的病体居然站了起来!

不但能站起来,还能把实心儿的珉王拎起来……

接下来,太医们遭遇了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挑战,要劝劝吗?万一被打为同党就麻烦了,不劝?真把珉王打出个三长两短,事后陛下消了气,会不会怪罪他们?

天人交战之际,皇帝已经揍完了儿子,发了一身汗,累得倒头便睡。

连他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