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最大的自然是经费问题。”钱祭酒道:“国初地方武学统一由兵部拨款,结果经过层层盘剥,落到武学上不剩几分,后来朝廷财政吃紧,便要求地方自行解决一部分,结果各省学政纷纷上书抗议,直言无力承担这么庞大的费用,加之朝中大部分官员本就觉得可有可无,也就顺水推舟,关停了武学。”
皇帝没有接话,又将注意力击中在平安的挽弓手法上。
平安用力将弓弦拉满,却忽然松懈下来:“地方官不重武学,为什么特别重视文教呢?我们老家的知县,每年都要在举人生员身上投入很多精力。”
钱祭酒笑道:“因为文教是衡量地方政绩的重要标准之一。”
平安说:“那把武学也作为政绩标准,不就行啦。”
两人都是一愣。
钱祭酒心里想,话说得简单,推行之人不知要背多少骂名。
皇帝想的却是,回去就让吕畴上一道奏疏,此人不怕弹劾。
恰在此时,陈琰引着几位阁老、尚书联袂而至。
陈琰和郭恒看到在玩小弓箭的平安,先是一愣。
皇帝一眼看过去:“你们不在彝伦堂听讲,怎么都出来了?”
“呃……”正打算行礼的尚书们都愣住了,还是吕畴有几分急智:“中场歇息,我们出来上茅厕。”
陈琰看向平安,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冒傻气呢?
内阁六部九卿都把他围起来了,他还在盯着箭靶数圈圈。
都射到旁边靶子上了,有什么好数的?
大佬们也都是一头雾水,为什么陛下要掩饰身份?且这是谁家的傻儿子?
陈琰连忙上前认领,跟众人告罪一声,先将平安送回了签押房。
……
未时正刻,圣驾乘坐御辇离去,群臣也各自回衙办公,钱祭酒攒了满肚子牢骚,拉着陈琰叨叨了两刻钟。
平安中午吃得不多,又去校场活动开了,这会儿有点饿,一个人在签押房里吃油酥鲍螺。
陈琰进来时见他在吃东西,默默坐在一旁批复公文。
能怪孩子吗?明明是大人撒谎在先啊。
“爹,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啦。”平安笑嘻嘻地说。
陈琰微惊:“你都知道了?”
“起先也不敢相信,后来他教我射箭,我发现他手上的茧子跟您和小叔公、师祖他们都不一样,根本不是握笔握出来的。”平安道:“后来你们都去了,也由不得我不信啦。”
陈琰十分好奇:“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我是小又不是傻!”平安跳下椅子,比比划划:“那可是皇帝,我踩着他的肩膀跳下去的,多尴尬啊。”
陈琰有点发懵,正常人踩了皇帝,会先考虑到尴尬吗?
平安眼睛里透着机智的光:“所以我权衡了一下,只要我不知道,我踩的就不是皇帝。”
他还有理论依据呢。
“李博士说,‘世间万物皆为我心之幻化,我心便是万物之源’。”
陈琰揉着生疼的太阳穴,支使一个书吏:“叫李博士来一趟。”
……
次日早朝,着重商议吕畴关于“重开武学”的票拟。
在京的官老爷们自然没有异议,就连想向来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科道言官都没什么反对之声,但旨意传达至地方,却引起了地方官员的强烈不满,纷纷上书哭穷诉苦,痛斥吕畴别有用心。
吕畴早被骂习惯了,京城的言官他都不怕,地方官能奈他何?
总不能都跑到京城来,把他骗到左顺门打死吧……
于是吏部、兵部、礼部各拟各的条陈,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