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才道:“平安对学生说,我们站在一个巨大的球上,学生告诉他,天是圆的,地是平的,没有巨大的球,他反问我,为什么海面是弧形的,为什么看不到海对岸的陆地,为什么遥望海中,先看到的是桅杆尖头……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学生实在是……”

招架不住啊。

陈琰却说:“依照张衡《浑天仪注》中所说,‘浑天如鸡子,地如蛋中黄’,前朝也有一本《革象新书》说,‘地体虽浑圆,百里数十里不见其圆,人目直注,不能环曲’,所以,我们确实站在一个球上。”

郑秀才:……

陈琰怕打击到他,因笑道:“此乃杂学,于科举并无助益,以后先生让他回来问我便是。”

郑秀才汗颜道:“学生常以自己取中院试而沾沾自喜,今日方知学无止境,从前真是坐井观天了。”

陈琰宽慰他一句:“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弱冠之年取中院试,已是大部分读书人望尘莫及了。”

郑秀才忙道过奖,看着趴在窗台上朝外偷看的三个脑袋:“如此,学生去上课了。”

“先生请。”陈琰道。

……

酉时散学,平安抱着书箱回到内宅,狗狗祟祟的,像刚从米仓里逃出来的小耗子。

院子里没有人,堂屋里也空荡荡的,平安隔着窗户朝东屋喊:“娘,娘~”

曹妈妈来到窗前问:“安哥儿下课了?”

平安道:“阿嬷,我爹在家吗?”

曹妈妈道:“大爷和大奶奶出去了。”

平安长舒口气,将书箱随地一扔,大摇大摆的回到屋里。

九环瞧着他两幅面孔好笑得很:“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先生肯定跟我爹告状了,”平安道,“但不知道为了哪件事。”

九环:……

说话间,陈琰和林月白从外面回来他今日早退就是两人约好背着孩子下馆子去的。

平安“哇”的一声就要跑,被一把拎了回来。

“说吧说吧,老实交代,在学堂里怎么皮的?”陈琰道。

平安闭闭眼,赌一把:“我就剪过一回线香,我那天饿了,想早点下课。”

两人满目震惊地看着他。

平安就知道自己肯定赌错了。

“去把前院的线香换成沙漏。”林月白嘱咐九环。

“再多写二十笔横和竖,明天自己去向先生认错。”陈琰沉着脸坐下来:“还有。”

“还有先生前天去解手,阿吉偷了他碗里的鸡腿,我用米饭把那个坑填上了。”

陈琰瞪他一眼:“你怎么不把自己的给先生?”

“我的已经给阿吉吃了。”平安伸出两根手指:“它那天吃了两根!”

陈琰:……

林月白瞧着丈夫已经气糊涂了,忙道:“这是鸡腿的事吗?就该告诉先生给他换一碗,怎么能让他吃狗碰过的……”

“哦。”平安点点头,平时自己是不在意的,可别人毕竟不是阿吉的主人啊,所以娘亲说的也对。

“我明天会跟他认错的。”他说。

“这个不用认。”陈琰道。

吃都吃了,还说什么,白惹人心里膈应。

“以后你吃饭的碗盘、喝水的杯子,一个也不许给阿吉碰,听到没有!”林月白道。

平安忙不迭点头。

“还有。”陈琰道。

“没了,真没了!”平安道:“不信可以问阿蛮。”

阿蛮疯狂点头。

陈琰看榨不出什么干货了,才怏怏作罢。

平安松了口气,又觉得很好奇:“郑先生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