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没打击公公的积极性,毕竟谁家出了状元都容易精神失常。

恰逢陈老爷五十岁寿辰,又逢陈琰及第,家里大加操办,请了当地最好的戏班子唱堂会。

选段也很应景《五子登科》,讲的就是富贵商贾之家培养了五个儿子,个个金榜题名,入朝为官。赵氏听得眼角纹都平整了不少。

平安看着戏台子上众星捧月的新科进士神游天外。跟他爹一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走上一条人人称羡的康庄大道。

“哎。”平安叹了口气:“我爹现在一定很快活。”

林月白笑道:“你爹很快活,你叹什么气?”

“开心到叹气。”平安说着,像小狗一样偎在娘亲身边:“娘,天气没那么冷了,咱们明天就进京吧?”

“明天?哪有这么急的?”林月白哭笑不得:“好好给祖父做完寿,回头再商量这个。”

平安点点头,晃荡着两只小脚继续看戏。

……

京城,椿萱胡同。

今日休沐,“快活”的陈琰斜靠在窗边的软塌上补觉。

因家里没有女眷,男仆也可随意出入垂花门,外院的小厮送信进来,被长随阿祥拦住。

“大爷难得休息,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阿祥道。

“大爷嘱咐过,盛安寄来的家书要尽快拿进来。”小厮道。

阿祥还未说话,便听屋内一阵窸窸窣窣,是陈琰披衣出来了。

阿祥忙接过家书,命小厮将堂屋里的炭火烧的暖一些。

陈琰一向不怕冷,奈何京城的气候不比江南,春寒未尽,小厮掀开厚厚的门帘出去,冰凉的雨水一下子灌进来,扑的他一个寒战,默默穿好氅衣。

“大爷,过午了,没吃饭呢,吃过再睡吧。”阿祥道。

陈琰哈欠连天地读着家书,全是平安用歪七扭八缺少配件的狗爬字在诉说对他的想念,譬如虽然他已经离家很久了,但仍记得他的音容笑貌……

“……”

陈琰一点也不饿,只想一觉睡到明天去。

春困秋乏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被人针对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骑白马御街夸官的时候有多风光,授官后就有多难熬。

都说树大招风,状元本就不是那么好当的,何况他这个状元,是被皇帝从会试第一百零一名直接提到一甲第一的,在本朝还是第一例。

他殿试的文章,阐明了攻打晋南的必要性,而以兵部尚书杨贯为首的许多文官,以与民生息为由,反对皇帝对晋南用兵。

因此在杨贯眼中,陈琰就是一个媚上投机且成功了的小人。

可身为景熙二年的恩科进士,陈琰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立场,新君与旧臣永不过时的斗争拉开了序幕,皇帝没做过一天储君,没有潜邸辅翼的旧臣,因此求贤若渴,希望尽快补足这一缺口,这才有了他们“暮登天子堂”的机会。

若陈琰一味去迎合老臣的观点,那才是不知所谓。

新科状元,照例授予六品修撰,留在翰林院读书修史,然后韬光养晦,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

偏偏诬陷他舞弊的幕后之人尚未有定论,杨贯又盯上了他。

杨贯不但是兵部尚书,还兼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偏偏是陈琰的顶头上司。

陈琰上任第一天,他就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了他从书山墨海中找寻线索,还原一本古籍的残缺部分,用以修著前朝历史。

巨大的工作量占用了陈琰几乎全部的精力,同僚也为他抱不平,不过他没有一句怨言,每日早出晚归,埋头钻研,凭借超群的记忆力和惊人的阅读速度,终于在时限之内还原了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