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铣被出族,原先的行第就同他再没什么干系了,兰陵江氏自他以下的弟妹都会重?新序齿排行,七娘会变成六娘,十二郎也会变成十一郎。
院中的人,也不当?再称江铣为五郎,而该改口叫郎主了。
想?到这里,松烟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亭台楼阁的维护需要钱,水道疏通也要钱,豢养这样多的仆婢,每日也都开销不小,如今江铣已经被赶出江府,虽说原先置办院落,购买仆婢,外加每日管理院子的开销都是从江铣私库中出的,同江府原就没什么关系,但出族之人,按律是不能任官的。
不能任官,别说接下来进?项没有着落,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没有官身庇护,也难保不被人盯上?。
偌大的一个院落,院落中这样多的人,往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松烟也算是这院子里的管家?,知道这院子如今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盛着满腹心事,但瞧瞧江铣浑身是伤,站都站不起身的模样,终究是将话咽回?肚子里。
众人抬着江铣回?到后院,乌泱泱一群人,惊动了原本坐在窗边看书的林寓娘,她趿拉着鞋皱眉看众人把?江铣搬进?屋里,又看着他们笨手?笨脚地将人抬起来,置放到床榻上?。
揭开披风之后,浓烈的血腥气直直冲出来,缠着纱布的光裸身躯上?,满满当?当?都是伤痕,杖责,鞭打,还有临行前,林寓娘用发?簪在上?头戳出来的一个洞或许因为被纱布绑缚得太久,竟是江铣身上?唯一没在渗血的伤口。
那日她离开万年殿,被内官亲自送回?这里后,就再没见过江铣,可如今也不过才短短几日。
江铣竟然受了那么多的伤。
面?色青白,下唇被咬出深刻的痕迹,只一双眼眸璀璨如星子。
倒有些像当?日在安宁县时,她初嫁给他时看见的模样。
仆从们打水的打水,扯纱布的扯纱布,忙活得脚不着地,可江铣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阿孟……”
林寓娘厌恶地皱起眉:“我不是什么阿孟。”
江铣像是被谁迎头一棍,张了张嘴,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惨淡下去。
顿了顿,却又重?新挑起笑容。
“孟……孟柔,不,林寓娘。”江铣默念着这个名字,笑容里甚至带着点谄媚与讨好?,“寓娘,我今日已经出族,与江府再无关系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回?应。
江铣却没有气馁,自顾自地开口:“……我知道你生气,你气我自作主张,逼着你与何?氏和孟壮断绝关系,又将你落入奴籍……可你也看到了,要将你卖成奴婢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至于你身上?的奴籍,我原打算等事了之后就将你放良,只是你那时候……”
只是孟柔等不及他的放良文书就逃跑了,甚至让人以为她死在了城门口。
“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只想?着事以密成,未做成前,不敢提前对你说明详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江铣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有些僵硬,“你说的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崔有期利用你,江婉、郑瑛肆意?羞辱你,我阿姨……戴怀芹害死你我的孩子。江府害得你我变成这样,我现在也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再不是江家?人了。
“阿孟……”终究还是忍不住唤回?她本名,江铣到底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我和你一样,也同他们断绝关系了。你可以原……”
林寓娘打断他:“出不出族是你自己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