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祥云堂庭院中开出一朵双色芙蓉,众人皆称是祥瑞,谁想夜里不知被哪个贼人盗走了。他大发雷霆,这几日心绪不宁,还没查出结果。”
玉壶顿了顿,问:“你没告诉她吧?”
米摩延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两人一同看向坐在毯子上伸展四肢的宝珠,同时露出怜悯的神情。
从这天起,宝珠拖着累赘的镣铐,跟随玉壶和米摩延练习舞蹈。这位新教习性情温婉柔顺,时常好言哄劝,全然不像赵氏那般故意刁难折磨人,只是不再给她任何能当作兵刃使的乐器了。宝珠吃软不吃硬,一时逃不出霓裳院,只得暂且隐忍,凑合着练习。
她自幼便欣赏宫廷顶尖舞者的表演,眼光自是极高。然而即便以最苛刻的眼光鉴赏,也不得不承认玉壶与米摩延的舞技堪称精妙绝伦,出类拔萃。
玉壶擅长软舞《绿腰》,飞袂拂云雨,体轻似无骨;米摩延精研健舞《胡腾》《胡旋》,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然而两人却将教导宝珠学习柘枝舞视为重中之重。
听人暗示,玉壶有幸得到家主之子垂青,时常在外面侍奉。而其他舞姬或许亲眼见过宝珠暴起伤人,不敢与她深交,朝夕在霓裳院陪着宝珠练舞的,多数是室友米摩延。
若是为了自娱自乐,宝珠倒也乐得参与这些美丽风雅的活动。只是一想到辛苦练习竟是为了给恶人献艺取乐,便满心都是抗拒。更何况拖着一条束手束脚的镣铐,行动极为不便,使她疲惫不堪。
她向米摩延抱怨道:“若是群舞,我混在伴舞中滥竽充数,跟着打打拍子也就罢了。可这柘枝舞是女子独舞,顶多两人合舞,就算我有旷世之才,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跳得比你们出色。为何非要我学这个?”
米摩延道:“柘枝舞是主人最看重的舞蹈,其他舞曲跳得再好,在他眼中皆为下乘。每个观音奴都必须学这一支,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水平如何,都得献舞,快快起来练习。”
宝珠满心沮丧,暗想:哪怕被绑架来的是杨行简,舞蹈水平也能比自己好得多。她躺在压腿的毯子上耍赖不起,理直气壮地要求:“跳不动了,后面的动作也记不住,你再给我示范一遍。”
米摩延拿她没辙,只得分解动作,再次跳给她瞧。
他的舞姿兼具矫健明快与婀娜曼妙,有一种非男非女、刚柔并济的神性气质。就算反复欣赏过多次,仍令人叹为观止。宝珠心想:怪不得他能脱颖而出,被选为观音化身。
一舞终结,她不由得赞美道:“你这样的舞技,要是去了长安,定能入宫,在殿中省谋个一官半职易如反掌。”
米摩延听到她赞扬,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只是漠然地说:“我从刚会走路便开始习舞,姚家班是城中最优秀的乐舞班,而我是其中最好的胡腾儿。十多年来,一心一意钻研技艺,日夜不休刻苦训练,历经层层选拔,最后不过是成为云端之人的牛马与玩物。”
宝珠听后默然不语。她从云端坠入泥淖,由欣赏歌舞之人,变成以色事人的舞姬,自有一番凄楚。母亲当年不肯教她习舞,以为女儿一生都会平安顺遂,金尊玉贵,又怎会料到有一日她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又勉强爬起来练了一会儿,宝珠累得快吐了。眼见天色渐暗,一天的功课总算告一段落,她大声叹道:“太阳落山了!该收场了!”
“快住口!”玉壶快步走来,喝止她继续说下去,向来温柔的面容此刻变得极为严肃。
她神色凝重,握住宝珠的手,郑重地告诫:“妹妹,这院子里最紧要的规矩,你务必要记住:无论是私下闲聊,还是登台献艺、招待宾客,都绝不可说出‘落日、夕阳、下山、残阳’这类词语。最好连‘晚霞、黄昏’也不要提及。”
宝珠一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