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钟准红了眼眶。

儿时记忆中高大健硕的父亲,如今也已垂垂老矣。她柔下声音,尾音发颤:“儿臣自始至终,也最挂念父皇。”

弘安帝不知是信或不信,轻轻笑了一声:“待周涉入宫,朕再与他聊聊,你且退下吧。”

话到这里,已经不必再说。

皇帝不再看女儿,然而钟准并没有起身告退。她仰起脸,虽然年近四十,看上去却依旧年轻。

她膝行两步,低声道:“今夜雨大,阿爹身体不好,不能受寒,还是早些避雨为好。”

她自如地换成了多年前,潜邸时的称呼,头上的银簪在天幕的亮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光芒。

弘安帝默默地看着她,那视线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钟准沉默片刻,又道:“阿爹不过五十,女儿相信这病总有养好的一天。”

雨声似乎小了些。

弘安站起身,将女儿抛在身后。赵文早就候在一旁,忙取过伞,小心地护着皇帝走进寝殿中。

钟准独自跪在朱亭下,默默看着皇帝老态龙钟的背影。良久,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有些湿润了,看来着实动情。

周涉啊周涉……钟准在心中轻轻一叹,更多狡辩的话,还是你自己去说吧,能不能逃脱一条命,也全看你的造化了。

她的力量已经尽了。

周家的马车停在宫外,弘安帝虽然把她抛下,却还是给她准备了步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