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山林中,空气中的水汽越发浓烈,谢春庭几乎能嗅到洪水滚涌的气味。
自奔赴江淮以来,连日大雨,他睡梦中也同样能嗅到这种混合着青草、山木、死尸腐烂的诡异气味,萦绕鼻尖,散也散不尽。
谢春庭静立着,眼神紧盯着远处修筑在山顶的堤坝,执着伞柄的骨节泛白。
此道堤坝已是?许州最后一道防线,倘若溃决,所有人都活不了。
他们只能赌。
留在营帐中的季羽、程溯,还有许多?普通的兵将,眼神都在痴痴遥望着那道堤坝,不知是?在心如死灰般等待洪水冲破石坝的乍然天光,还是?在隐隐期待防川之事大功告成?。
忽而,高耸山脉间闷响滚动,在雨线倾泻下,大水奔涌滚动,似乎想要撞碎那道薄薄的堤坝。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个小兵甚至瞧见了即将漫溢出的浓稠黑水,在堤坝围成?的圈子里?迸裂打转,水面忽高忽低,他不由屏住呼吸。
下一刻,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无数蝼蚁从山林中钻出来,一部分扛着沙袋筑起高耸的堤坝,盖过石堤,挡住了令人恐惧的浓黑水流。
侧方土石间,另一部分兵士不停挥舞着锄头,片刻后,白浪涓涓,自山石冲下,没过一人高的小松树,流淌而下,就像人工开?凿出的溪水河道,在翠色山峦间自在奔腾,一山放过一山拦,也挡不住水流的欢悦。
疑是?银河落九天。
众人视线望着那一线白水,只觉恍如神迹。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安静了下来。
远处的怒吼波涛失去了最开?始的狰狞,渐渐变为平息,堤坝水位低下来,最上面的沙袋甚至还未被全部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