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针管被丢上了台。

半透明胶管透着褐色,稍有经验的,一眼就看出,那是输过血的。

蒋伯封眼底压抑着墨色风暴,一字一字道:

“我请了保卫科的同志见证,搜查了厂里所有工人的储物柜,这是从沈静姝同志的柜里找到的。”

白玉珠有些被这个管子吓到了:“这是什么啊,这能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沈静姝同志钱财的来源!”蒋伯封喉头梗住,似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顿了顿,才开口道:“她寄出去的,是她卖血的钱。”

又是一阵哗然。

卖血!

这个词并不陌生,却显得那么遥远。

这年头,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了,谁去卖血啊!

方才大骂沈静姝的人一个个都闭上了嘴。

方才没人注意到,被蒋伯封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沈静姝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太对。

她生的白,脸上本就没什么血色,今天更是到了白里透着青灰的程度,嘴唇也是一片白霜。

“还看着干什么?赶紧把她送医务室去啊!”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众人就要上前抬。

蒋伯封分开众人,上前将沈静姝抱在怀里。

太轻了。

他想。

只不过分开这么几年,怎么就越来越轻了呢?

她这样的女人,不是最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么,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啊?

蒋伯封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寸。

明明不想再管她的,明明已经恨极了她,可看到她把自己搞成这样,心怎么就这么疼啊?

蒋伯封惨笑一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了抚沈静姝凌乱的头发。

“我只是想让你低个头,说一声你错了,我只想让你……哄我一下而已啊。”

第十九章 新证据

沈静姝是被胳膊上的钝痛唤醒的。

鼻尖萦绕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身下是一张硬板床,又冷又硬,稍微一动,不但胳膊疼,简直浑身都疼。

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蓝白色。

床头杆子上,玻璃瓶被透明塑料胶管挂着,一瓶葡萄糖已经快打完了。

蒋伯封一直守在床边,高大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他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臂上狰狞的针眼乌紫一片,肿得老高,边缘还有没擦净的褐色碘酒痕迹。

“该换药了。”

沈静姝突然出声。

蒋伯封这才回神,忙去叫了护士过来换药。

“能帮我把袖子拉下来么?好冷。”

声音嘶哑破碎。

“这里肿起来了,针眼没消好毒,刚才大夫说,得见见风,不能在袖子里闷着。”蒋伯封慢慢说着。

说话间,医生跟护士一块进来了。

护士熟练地换药,而医生却一脸严肃地问:“你去卖血了?”

沈静姝点了点头。

换来医生一声呵斥:“胡闹!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看你脸色,也不像吃过什么好东西,一个女同志……”

说到后面,重重叹了口气,又问:“卖了多少?”

事已至此,沈静姝也不藏着掖着,有些赧然道:“那么大的针管,抽了八管,他说一管血十块钱……”

她指指一旁医疗盒,里面装着型号最大的针管。

医生还没怎么样,蒋伯封眼睛瞪的像是要吃人!

“沈静姝,你不要命了?!”

喉咙滚动着,一口气生生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