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帝缓过来了,笑着和曹穆之说:「我就同你说吧,金童子知道那两孩子受罚,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就你知道他,」曹穆之瞥了他一眼,又伸手去点湛兮的额头,「你啊你,于菟受罚就受罚了,你急吼吼地跑进来给他求什么情?难不成我们做父母的,还会罚错了他不成?」

「倒不是说罚错了,只是我觉得吧,这事儿也不至于到了要惩罚的程度……」湛兮说着,眼光一扫,忽然发现立政殿的花园里多了两株他很熟悉的桃树,桃树上边还挂着漂亮的铜牌。

「咦?连理枝怎么在这儿,我先前还听说姐夫你和姐姐把它种到九州岛池的桃林去了呀?」

说到此事永明帝就有些尴尬,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糊弄了过去。

不过湛兮一下子就听懂了,原来这对夫妻两半夜哼哧哼哧地种树,忙活了一晚上,但基本上是白忙活了,树没栽种好,差点儿就出事了。

还好宫中侍奉花草树木的花匠都十分经验老道,立刻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后来永明帝听说要重新栽种,心想着那不如干脆种到立政殿吧,如此他们夫妻二人就能日日都瞧见这一株连理枝了。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曹穆之替尴尬的丈夫转移话题:「这兄弟俩儿私底下不学四书五经,非要钻研《墨经》,弄什么沉浮的研究,研究倒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兄弟俩一块儿把自己研究进水里头去了。」

「你来说说,他们如何就不需要惩罚了?」

「他们也是好心办坏事嘛,」湛兮浑不在乎地说,而后口出惊人之语,「如今没能研究出什么,大家自然都觉得他们做错了,可若一旦研究出了点什么呢?」

永明帝皱了皱眉:「可这水有浮力,众所周知,有何可研究的?」

「难道只是水的浮力,就不值得研究了吗?我们现在也只是知道水有浮力罢了,水的浮力有多大,又受到什么的影响,会不会改变,如果会改变,那其改变的规律是什么……这些,我们都尚且不清楚。」

「而一旦有所获悉某些东西,这对大雍朝的水师该是多么大的助力啊!我们或许能造出更加完美的战船。况且,我听外邦人言,海外有大陆,广袤无垠,不啻于大雍的土地……」

「汉宣定胡碑有云:『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我大雍强盛,大汉没能做到的事情,便该由我们大雍去做!」

湛兮彷佛陷入了某种畅快淋漓、光辉至极的未来中去了,他笃定地说:「也许千百年后,后人将发现我大雍朝的石碑遍布海内海外,而后将在其中发现一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铁骑所踏,战船所至,皆为大雍!」

「正如今日的我们,看到了汉宣帝定胡碑文。」

永明帝怔怔地看着前方那个彷佛光芒万丈的小少年,终于,陷入了沉思。

第31章

湛兮进宫一趟,往他好姐夫永明帝的心窝窝放了一把火,烧得他心头火热,慷慨激昂。

试问有哪一个「皇帝」这个职业的从业者,不想要建功立业、名传千古的?答案是--没有!

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皇帝,都希望自己像饶舜禹,像秦皇汉武,在汗青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庸庸碌碌、平平常常,在史册中被一笔带过。

眼看着那把名为野心的火已经上头了,永明帝的脸都涨红了不少,曹穆之没好气地往湛兮的头顶敲了一下:「你说的这些事儿,远着呢。」

她这一桶凉水泼得很是时候,永明帝回神了,扶着额头长叹一声:「着相了着想了……」

他倒是没有怪湛兮,任何一个皇帝听到那般设想,恐怕都是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