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庾逸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果然是个局外人。
司马隽若揭了孙微的身份,就得连带着把心中的感情一并倾泻,否则以孙微谨慎的性子,身负欺君之罪,必定会对他有所防范。
所以在司马隽没有把握之前,不戳破,才是将孙微留在身边的上策。
司马隽既然打算装傻,庾逸也打算装傻。
他才不会替人做嫁衣。
“我也不知,”庾逸收回目光,看着孙微,道,“兴许子珩乐意留着女君当着豫章王妃。毕竟女君一直以来对子珩颇有助益,子珩赏识女君的谋略亦在情理之中。这不正是女君所盼望的么?”
司马隽需要她当这豫章王妃……孙微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确实最有说服力。
如此说来,她这继母当得,应该让他十分满意。
“故而世子昨夜断然帮着妾在太子跟前圆谎,不惜与妾一道欺君,可谓十分难得。”她自嘲道。
庾逸看不懂她的自嘲,却觉得她有些不寻常。
“如今女君知晓了真相,害怕么?”他问。
“妾昨夜十分害怕,倒不是怕自己出事,而是唯恐连累了阿乔,还有远去江州的父亲和母亲。”
孙微说罢,看向庾逸,忽而郑重地向他一拜:“妾自知对公子有亏欠,可妾身身边再无可托付之人。若到了妾无暇自保之时,妾能否将阿乔和父母托付给公子?”
“女君这是做什么?”庾逸赶紧将她扶起,“你我是旧识,就算女君不开口,在下也会尽力而为。”
孙微知道庾逸不会拒绝,可听到这话,仍不免感动。
“妾何德何能,竟得公子鼎力相助,还不知如何回报。”
“何言回报。在下的挚友不多,知己更少,孙先生便是其一。能为孙先生的后人出一份力,在下心甘情愿。”庾逸道,“昨日阿茹向在下说起女君之事,在下也有同感。女君为何总是想着别人,从不担心自己呢?”
“妾已经走到这里,再无回头路,只能一直走下去。担心自己,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为何?”庾逸不解,“这建康城里究竟有什么人什么事,竟是让女君不惜豁出性命去做?”
“有许多,”孙微道,“妾不能教自己的下半辈子活在悔恨当中。那样的日子,妾一天也不想过。”
庾逸看着她,好一会,问:“是子珩么?”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后路(下)
孙微讶然。
“女君从前所说的那些留在建康的缘由,向来不能教在下信服。在下起初以为,兴许女君天生慧根,能预见常人所不能预见的将来;可在下最近又觉得,兴许是因着些不能说的缘故。而在这些缘故里,子珩算是最不能说的那个。”
“庾公子莫非以为妾对世子有私情?”
庾逸微笑,道:“子珩身负重伤之时,女君脸上的担忧是装不出来的。”
孙微哂然,道:“公子误会了,世子于妾而言,不过是家人和朋友。妾不过是盼着所有人的好好的,世子那时受了那样重的伤,生死未卜,妾担心他,亦是寻常。”
庾逸笑了笑,没有逼问下去。
“女君说的是,是在下多心了。”庾逸道,“只是,就算这建康城里有许多人和事值得女君去卖力,也不必将话说的如此决绝,性命总是稀罕的。女君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了。只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女君可否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孙微道,“公子何意?”
“待到无以为继之时,就让在下带女君走吧。”
孙微抬头看他,不由得怔在原地。
庾逸也只与她对视,似乎正平静地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