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苏梨被一双结实?的臂骨揽回原地,压进体温稍低的怀抱里,浓郁的草木香顷刻间漫上?鼻尖,惹得她时而皱眉,时而小声?呓语。
恍惚间,她好似感受到佝偻蜷曲的脊背搭上?一只冰冷宽大的手,掌腹压在她的尾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但最?终,苏梨还是浸在这样幽冷的异香里,慢慢冷静下来。
她还是睡着了。
隔天醒来,床侧空空荡荡,崔珏不在榻上?。
苏梨掀开被子?,懵懵地坐起身,任由仆妇帮她梳发、挑选衣饰。
苏梨记起今日便是崔家军入城的日子?,崔珏身为第?一世?家的尊长,兴许又要?坐回那?个高不可攀的神坛上?去?。
苏梨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她待会儿应该要?另乘一辆车,不要?不懂规矩,与崔珏同车而行。
然而,待苏梨梳妆打扮出门,那一辆芝兰紫华盖马车,仍是停在了她的脚边。
苏梨有一瞬错愕,抬头?去?看撩起的窗帘。
这一眼?,恰好迎上?男人那?双冷肃深秀的眼?。
“不上?车?”
崔珏问了句,复而垂头?,取朱漆狼毫批注文书。
今日回城,崔珏定会于内廷面?见文武百官,他?早些批阅奏疏,也好趁机发落几个趁他巡狩、四处结党营私的鼠辈。
崔珏思忖公事,没有再管苏梨。
倒是苏梨心中一震,看着这辆崔家君侯的车驾,困惑不已。
但她不敢多问。
苏梨老实?登车,在落座的瞬间福至心灵崔珏不喜仆妇近身,他?既要?人端茶倒水,自是该由她这个侍妾随侍。这不是什么恩典与体面?,无非是崔珏想方设法?让她尽一尽妾室的本分。
马车嶙嶙前行,凉风拂面?。
九月初,已经开始入秋,建业郡好风雅,沿途多栽金桂、银杏、枫树。
每逢浓秋,市井街巷处处燃起一蓬蓬金黄景致,小贩推车挑担而来,沿街叫卖江州送来的菱角、藕粉莲子?羹。这是庶族百姓的“啃秋”法?子?。
大户人家则是用姹紫嫣红的菊花来设宴,再将那?些冰封的膏蟹送进家宅,宴请贵人与亲朋,也好迎秋。
苏梨好吃螃蟹,但她允诺崔珏下个月开始筹备生子?一事,定是不能碰这些肥美性凉的秋蟹。
不能一饱口腹之欲,倒很遗憾。
苏梨想完了秋日的趣事,一撩车帘,看到那?一座座巍峨的崔家宅院,心中又是阴云密布,愁眉不展。
待会儿她定会再见到崔舜瑛,想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依赖的小姑娘,苏梨顿生出一种莫名的难堪来。
在旁人眼?中,都当苏梨千方百计使尽手段,方才攀上?崔珏这样白?玉无瑕的高枝,谁会怜她的苦楚?谁又知道崔珏这样的清风朗月佳公子?,实?则也有卑劣恶毒的一面??
特别是苏梨曾经信誓旦旦对崔舜瑛说?过,她对崔珏毫无兴趣。
可现在苏梨不但成了崔珏的侍妾,还和崔珏同车回到崔家大宅,岂不是坐实?了“红颜祸水”的罪名?
世?家大户里难得有个合心意的小娘子?,苏梨不想被崔舜瑛讨厌。
许是苏梨唉声?叹气的模样太惹眼?,一旁归拢文书的崔珏幽幽问了句:“你在烦忧?”
苏梨怨怼地看了肩背挺拔的男人一眼?,小声?嘟囔:“在愁一些私事。”
“何事?”崔珏取湿帕子?净了手上?墨迹,忙碌过后,他?难得有一丝松懈,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点散漫与慵懒。
苏梨知他?心情不算糟,犹豫一会儿,开口:“此事极难言明……”
“可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