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墙的拐角。

夜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吹过空旷的操场，发出呜呜的声响。

周卫国还趴在雪地里像一堆被丢弃的垃圾。

他一动不动。

雪，落在他僵硬的后背上薄薄的一层，分不清是白霜还是新雪。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操场边的大树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李雪的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

她看着他蜷缩的背影，看着他埋在雪里的半张脸，看着他那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惨状。

那股子烧了一天一夜的滔天怒火，在此刻被这冰冷的雪和这个可怜的男人，浇得一干二净。

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周卫国。”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地上的男人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把脸更深地埋进了雪里，像一只受伤的鸵鸟，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李雪叹了口气。

她不再说话，只是伸出双臂，用力地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他的身体又沉又重，像一块冻僵的石头。

“起来。”声音带上了一点命令的口吻。

周卫国手肘撑着地，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想坐起来。

他一动，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嘴角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李雪看见了他脸上的伤。

嘴角青紫，脸颊上还有一道被雪地里的石子划破的血痕。

她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跪坐在雪地里，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周卫国的身体，大半都靠在她身上。

他的头无力地垂着，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里。

两人就这么相互支撑着，一深一浅地往家的方向走。

谁也说话。

只有脚下踩雪的声音，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沉重的呼吸声。

……

屋里的灯，还亮着。

李雪把他扶到床边坐下，他像个木偶，坐得笔直，眼睛看着地面，不敢看她。

她转身去打了盆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

水汽氤氲，模糊了她通红的眼眶。

她拧干毛巾，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想去给他擦脸。

周卫国猛地向后一缩，躲开了。

“别……”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李雪拿着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看着他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心里的酸涩，几乎要满溢出来。

“别动。”她命令道。

这一次，周卫国不动了。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抖。

温热的毛巾轻轻地敷在了他的脸上。

那股暖意顺着皮肤一点点渗透进去。

李雪的动作很轻，很慢。

她擦掉他脸上的血痕和泥土，擦过他青紫的嘴角。

他的身体，一直绷得像块铁板。

擦完脸，李雪站起身，看着他皱巴巴的军装。

“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