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随口?一提, 有何不妥?”
“你?这个人, 字字句句皆经深思熟虑,又怎会在腥风血雨之后,随口?提及家常?”
身后倾倒的马车里, 传来了极其细微的臂-弩绞紧声。
沈荔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下?去, 吸引谢叙的注意?力。
“因为你?在误导我,欲让所有人都?以为,谢敬才是?那个藏匿于民间的章德太子遗孤。”
谢叙轻笑一声:“这只是?你?的妄自?揣测, 令嘉。”
“若谢敬真是?章德太子的血脉,大可自?陈身份。长公主为执政者,当?抚恤前朝后裔, 反而不会轻易杀他。可他没有……他直到死之前,都?在否认私铸兵器的谋逆之罪。”
沈荔深吸一口?过肺的冷气,缓声道,“他已是?死罪加身,又何必矢口?否认?除非,此事他真的不知情,而是?有人借他的名义暗中操作,再推他顶罪。反正谢杨二党罪状累累,多一桩少一桩,也无人会在意?。”
她稍作停顿,继而道:“这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谢敬的账目做得?真假难辨,必然?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
谢叙从容回应:“为从父做账之人,非独我一人,你?何以笃定是?我?”
“我不能笃定。”
沈荔声如落玉,“可自?杨氏入宫、谢敬倒台,直至杨氏弑君、衣带诏的真伪鉴定,每一桩大案的背后都?有你?的身影。你?看似置身局外,实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可成为破局之关键,宛若一只无形之手,操控着整盘棋局。”
“令嘉高看我了。”
谢叙以指腹摩挲面具的边缘,那是?他复盘时惯有的小动作,“我知你?心思缜密,故而自?从父伏法后,我处处小心谨慎,未曾轻举妄动……”
“正是?因你?毫无举动,才更显可疑。”
沈荔道,“谢敬伏法,本是?你?扶摇直上的好?时机。可你?却闭门谢客,对家主之位、仕途祖产漠不关心,全然?不见翻身进取之意?。”
“在下?就不能……只是?为父报仇?”
谢叙轻轻拧眉,言语交锋,如同执棋试探,“大仇得?报,心愿已了,自?然?无欲无求。”
“你?并非淡泊名利之人,若不图谋谢氏家主之位,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沈荔抬眸,穿过两拨剑拔弩张的人群,一语中的,“你?在图谋比谢氏家主更高远的权位,故而隐忍藏拙。不过也多亏你?点拨,我方能在彻查谢敬生平时,窥见你?的身世秘密……”
谢叙摩挲面具的指腹骤然?停顿,静静凝视她。
“于是?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沈荔徐徐吐息,直视谢叙,“幕后布局之人,不一定就是?章德太子的遗孤,也有可能是?遗孤的儿子。”
杨氏临死前抬起小指,在他耳畔道出一个“谢”字,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宛若初雪落地?。
“令嘉见微知著,洞若观火,在下?着实佩服。”
谢叙于车上优雅抚掌,心悦诚服道,“只是?如此一来,我便更不可能放你?上山了。”
民夫打扮的部曲立刻执刃向前,步步紧逼。
护在沈荔身前的亲卫亦在步步缩小防御圈,很快背抵着背,退无可退。
“令嘉何必负隅顽抗?你?知道的,我不想与?你?为敌。”
谢叙的声音依旧温和,劝道:“沈此君托病留守兰京,今夜山上并无你牵挂之人。只要你?安心在此待到天?亮,谢某愿以性命作保,无人会伤你分毫。”
沈荔眸色微凝。
“我不知你?们使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