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颐扶着脖子,看向?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倾城容颜,胭脂水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精致五官,朱唇一点,眉眼如画。
华服珠冠之下,美丽得近乎不真实。
然而,令颐看到了自己木讷的脸。
她一言不发,长长的睫毛垂下,似乎能遮掩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仿佛眼前这?极致的华美,都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吉时?到,鼓乐喧天。
令颐依礼拜别父母高堂,看着母亲虞氏不舍的泪水,她心中酸涩翻涌。
姜朔忍着哽咽道:“好了,快上花轿吧,别误了时?辰。”
姜徽羽将她背着送上八抬大轿,轿帘垂下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姜府,以及府中亲人含泪的面容,都被隔绝在外。
花轿起,仪仗开道,锣鼓唢呐声响彻云霄,一路吹吹打打,绕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游城。
路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惊叹声、艳羡声此起彼伏。
“快看!新?娘子这?排场!”
“尚书府的嫡小姐,嫁的还是?侯府,真是?好福气?啊!”
“听说新?娘子美若天仙,燕家小侯爷仪表不凡,真是?羡煞旁人啊!”
今日?风极大,吹得轿帷猎猎作?响。
轿夫们步履维艰,低声抱怨着:“这?风邪门?了,真难抬!”
一阵狂风猛地卷来,倏然掀起了那?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一角。
视线骤然开朗。
令颐几乎是?本能地、急切地透过那?刹那?的缝隙向?外望去。
目光掠过攒动的人头,掠过熟悉的街景,搜寻着,期盼着……
仿佛在寻找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然而,入目皆是?陌生与喧嚣。
没有他。
哥哥,真的没有来。
最后一丝光亮湮灭,盖头缓缓落下,重新?将她的世界隔绝在一片窒闷的鲜红之中。
也掩盖了她瞬间苍白失色的面容和眼底的黯然。
花轿终于抵达淮容侯府。
在下轿的那?一刻,许是?心神恍惚,许是?冠服沉重,令颐脚下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哎哟!少夫人当心!”
一旁的媒婆眼疾手快,赶忙扶稳她,声音带着夸张的讨好:“这?路稳当着呢,您踩稳咯!”
令颐怔怔的,没有回应。
跌的那?一瞬,她的心神仿佛跟着晃了一下。
侯府正厅,宾客云集,红烛高照。
淮容侯燕平昌与夫人陶氏端坐于高堂之上,接受众人的道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仪高亢的声音在厅堂回荡。
令颐如同一个失魂的木偶,由着喜娘搀扶,机械地完成每一个动作?。
周遭的一切喧嚣、祝贺、目光,都仿佛隔得很远。
“夫妻对拜”
她缓缓转过身,与面前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的燕珩相对。
就在她弯腰俯拜的那一刹那?,一阵心慌莫名袭来。
她不由自主微微扭过头,视线透过珠帘的缝隙,猛地投向?厅外。
只见那?光影交错的人群之外,庭院月洞门?旁,一道孤峭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伫立。
他一袭白衣,与满堂炽烈的红形成刺眼的对比。
就那?样静默地立在风中,隔着喧嚣的人海,隔着喜庆的锣鼓,遥遥地望着厅内,望着正在对拜的他们。
目光深寂,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原。
“这?是?……颜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