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赶忙扶住他。
芈渊垂头看向一脸关切的少女,以手指虚虚的抵在她唇前,低声道:“有人,不要做声。”
阿姮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只见楚王躬身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扬起手臂扔了出去。
几声惊叫从比人还高的茅草丛里飘出来,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脚步声杂乱,似乎有人惊慌远去。
摇摆的茅草丛恢复了平静。
芈渊抬脚要走。
阿姮不放心,拦住他:“我去看看!”
芈渊含糊的“嗯”了一声,他盯着少女的背影,迈开长腿不紧不慢的缀在她身后。
他耳力敏锐,个子比她高许多,刚才一眼便瞥到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从草木后逃窜。
不知是哪个大夫家的仆人仆女,趁着营地混乱,在此处偷情。
茅草丛中间被压出来一块凌乱的空地,空空荡荡,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一张彩漆面具。
是在祭坛旁跳舞的巫人用的。
阿姮一脸茫然,不明白巫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她把面具捡起来。
“大王,您戴上这个吧。”阿姮担忧的望着楚王。
芈渊眼中满是嫌弃,推开:“不戴。”
他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一个放荡的贱民用过的,也配?
“王上……”阿姮蹙眉,欲言又止。
楚王的面色犹如大病初愈,真的很吓人。
芈渊敛眉垂眸,心思转了几转。
他以雷霆之势处置了王叔度和昭伯,震慑住朝堂。但是叔度在庸地的势力还未完全铲除,昭氏一族也不会因为昭伯之死就顷刻覆灭。他心里很清楚,令昭氏私卒去对付叔度残党,虽可以分化昭氏在国中的势力,然实属冒险之举。
若在此时,在那些奸滑势利的卿大夫面前露出一丝异样,叫他们生出什么不妥的心思,再横生出枝节……
他又要多费些功夫,多杀些人。
朝堂不稳,征伐东夷的时机恐被耽搁。
“给寡人戴上。”
芈渊长腿微屈,在阿姮面前弯下腰。
木头面具被小心翼翼的覆到他脸上,眼前一片幽凉。熟悉的清甜气息靠近,从面具上的孔洞钻进来。
芈渊轻轻动了动鼻子,宛如一只凶猛而沉默的野兽,蛰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从两只木头眼孔里转动出幽深的眸光,忽而闪亮又瞬间熄灭。
他缓缓抬手,长指托住面具下颚。少女抬起两只软绵绵的胳膊绕到他脑后,把绑带打上结。
她的鼻息离他很近,她的胸口无法避免的碰到他的。
芈渊呼吸凝滞,胸膛再无起伏,免得吓跑一无所知的猎物。
然而不过短促的一息,这张明媚的像一团光的脸,从他眼前倏忽一晃就退了下去。面具固定好了,她收回手,与他拉开适度的距离。
阿姮仔细端详了一眼,此时的楚王和他戴面具出现在树林里的那天一模一样。
如今,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即便同样的面具,同样颀长结实的身形,他和别人仍是不一样的。
她抿起唇角,冲楚王点头笑了笑。
芈渊不语,抽出佩剑将杂草砍倒到两旁,率先踏出去。
回到王帐,卿大夫们已经苦哈哈的等候多时,只待叩谢过大王后就各自返家。
芈渊令哑寺人将祭肉和酒浆分赏下去。
阿姮回到庖厨,庖人们已从河边返回,正准备撤帐。庖叔说,最迟不过夜间子时,大王就会拔营返回王宫。庖厨的杂物最多,需得提早收拾。阿姮赶在他们熄灭灶火前,抓了一把稻米煮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