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还在颠簸地前进。
窗外大雪。队伍前往深山,一片白皑皑的雪景,苍白可怖,喜轿逡巡其中,艳得如同一抹凝固的血。
云珩扯了些衣带,包在脚上,再除去身上繁重珠饰,掀开珠帘。
三四个壮汉环绕着轿身,再前头已看不清楚。
她这个“新娘”从轿子里探出头来,这些个壮汉倒是一点没在意。他们双眼无神,绑着粗布鞋的脚踩在雪地里,吱呀吱呀,一脚深一脚浅,雪水溅在血红的轿子上,留下深红的印。
远处荒山雪原,哪有什么人家?
云珩不由得困惑:‘她’是谁?又是要嫁给什么人?
她刚想出声询问,唇齿微开,却本能地开始抗拒。
是身体主人的本能。
云珩紧咬下唇。只觉得这些人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像是在抬花轿。
倒像是,在抬棺。
云珩退回喜轿。她自顾自暖了手,从梳妆奁里抽出一支翠绿凤钗。凤钗的体量算不上优良,材质也并不坚韧,但好歹钗头锋利,教她不会太手无缚鸡之力。
凤钗尾巴上刻着两个字,‘良娣’。
云珩盯着这俩字,左右比划了一下,才把凤钗收进袖中。
这具身体体力远不比从前,细胳膊细腿,一张脸纤瘦苍白,眼里带着憔悴;光站在那里,头一耷拉眼一垂,整个人就是一句病怏怏的哭诉:小娘子豆蔻年华,却从未吃过一顿饱饭。
云珩缓了缓神,又是一声长叹。
想当年,在被三清道人捡去山上练剑以前,她于市井与野狗夺食,也差不多是这种形销骨立的模样。
云珩摇摇头,举起先前那片铜镜,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你叫良娣?”
无人回应。
云珩再道:“都说人死七日后,魂灵方散。眼下我所说的,我猜你大抵也听得见。你既是找到了我,或有什么尚未实现的愿望吗?”
仍如片刻前那样,这一句疑问如石沉深潭,无人回应。
但忽然。
云珩听见一阵急促的尖叫声,就在她的识海。
很轻,很微弱。三月廿二,大雪纷飞。
荒山野岭,密霜如片丛丛。
似有人在耳畔窃窃私语,云珩听不真切;只觉着一个颠簸,冷不丁便被冻醒了。
厚重的红盖头压得她喘不过气。随着轿身颠簸,衣裙上琳琅满目的坠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大概是抬轿人没踩稳步子,整个轿子一头扎进雪里。
喜轿里的云珩跌得四仰八叉。“哎哟!”
却被这具身体发出的声音吓了好一大跳。
好似极久没尝到水那般,这声音处处透着嘶哑。
云珩闭目沉吟,运起周身所有力气。周围所有人都在此刻停下手里动作。她们齐刷刷地看向说书人,眼神直勾勾的,瞳孔也落得漆黑,神色呆滞麻木,都如丢了魂一般。
说书人倒吸一口气:“你,你们怎么了?”
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茶馆在这一瞬间堕入寂静,只有落破的窗外,风簌簌。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书人只觉得整个茶馆都在此刻冒着寒气,恍若落入冰窖。
说书人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直觉告诉他,这些异象与那抹身影相关
识海之中,稀碎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那个声音说
‘逃!’
徐良娣不解其意,却依然急得炸毛。‘阿娘阿爹是没什么文化,可,可思危的名字,是她们找十里八乡最好的说书先生取的名儿!’
云珩讷讷:‘我说的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但也没让她们争出个所以然,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