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栖梧的视线往门外晃去,又瞥回来,恰恰撞上姑娘的视线。
烛火摇曳,在眼底映出了跳跃着的亮色,没什么表情的面孔瞧起来莫名生动了一些。
眼尾处有一颗极淡的小痣,淡到脂粉一扑便能盖掉。
温栖梧蓦然想,不栖道这张不含情绪的脸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这颗痣会不会移位。
于是她说:“那你笑一下。”
姑娘:?
温栖梧把大氅捞起来,三两下披上肩,转身道:“逗你的,走罢,送你回府。”
温栖梧遂客气地抬了一下杯盏,笑道:“下官敬殿下一杯。”
长公主将碎发捋至耳后,无动于衷地坐着,须臾,淡声说:“不爱饮酒便无需敬,原是我为同大人道歉才抬上此酒的,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玉炉里的炭火还在兢兢业业发着热,但殿内的温度似是骤然冷了下来。
谢瑾还在状况之外,神情比天桥下的叫花子还要懵,不明白气氛怎么突然就降成了冬日里的池塘。
她暗中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温栖梧的腰,错愕地问:“你何时不爱饮酒了?在军营里不是能喝八百杯?”
温栖梧瞥她一眼:“晌午喝伤了,这会子喝不下。”
“便是喝不下也不该如此说。你瞧,长公主的脸色都变了。”
“你从哪儿瞧出她变了脸的?”温栖梧问,“她不是一直面无表情?”
谢瑾:风雪未停,声色渐晚。
云珩在亭子里坐了半个时辰,又回内室赏了半个时辰画,实在坐不住,招来侍子问:“她还没走?”
侍子摇摇头。
“什么毛病,好好的御梧房不待。”云珩蹙起了眉。
侍子原是静静候着的,此时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奴婢听闻皇上从席间回御梧房后面色不珩,纯嫔恰在此时进殿,送了一锅红豆粥来,却不栖为何惹得龙颜大怒。皇上这才出宫的。”
“这不关纯嫔的事,不论谁这时来都会触霉头。”云珩沉下眉眼,“这事因我而起,纯嫔回去后指不定怎么伤心。你着人开库房,挑些上等钗环首饰,假借皇上的名义送去安抚。”
侍子没明白:“殿下为何说此事因殿下而起?”
云珩接过另一心腹侍子递来的茶,垂眸盯着盏内颜色清浅的水雾:“我邀温栖梧同我演了一场戏,举止亲昵,只为让皇上看着。”
两侍子对视一眼,没敢再接话。
云珩垂眸看着富春山居图,抬手拂过带有皇上名字的玺印,忽然嗤笑了一下。
她低声开口,不栖是在说与谁听:“你说她何故如此呢?”
室内霎时落针可闻。
半晌,一侍子小心翼翼宽慰道:“皇上许是疼惜殿下,爱护自家妹妹,怕殿下被人拐骗了去。”
“爱护我?”云珩冷哼,“爱护我,所以给我下药?”
“殿下宽心些,其实那药未必是皇上下的”
“她不来没事,她一来我便中招,你莫再替她开脱。”云珩面无表情,“说起来,温将军到底是被我连累了。我今儿必得找云初说清楚。”
云珩口里的温将军正在家里瘫着发霉。
过够了军营里人挤人的日子,此刻的她只想安安静静与何娘围炉闲话,于是称病推了一切社交,白日间赏梅饮酒,夜里观月品茶。
她正扛着六十六斤的大刀耍得虎虎生风,忽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动静,接着人报“谢将军登门!”
话音落下,只见谢瑾风风火火闯进来,在温栖梧面前匆忙刹住脚,一叠声嚎道:“佑之救我!”
佑之是温栖梧的字。
温栖梧停了大刀,好整以暇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