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笑着,声音却格外悲凉,仿佛当?年就是死去,如今空留两魂六魄,游荡在他脚下殷殷倾诉。

顾小灯眼看着他那双眼睛又变成碧色,心头不?住抽搐,他扯起手腕间的绸缎,葛东晨拽紧,这最柔软不?过的枷锁绷直在空中,像一道?小桥。

顾小灯呼吸颤了颤:“行,现在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恨他了,行啊,你想追溯恩怨是吗?那我问?你,葛东晨,从天铭十二到十七年,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我哪里做错了?你和关云霁为什么要那么欺弄我!”

他顺着这道?绸缎下床,赤着脚走?到了葛东晨面前,以为淡化的悲愤轰炸了出来:“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当?年冬狩营帐中,那杯迷魂汤是你们给的苏明?雅是不?是,他喂我喝,你们带我去高鸣乾帐里,你们肆无忌惮摆弄我,像打猎一样把我赶到水里去,我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

葛东晨说不?出话,顾小灯同他那双碧绿眼睛对视:“你险些死在顾瑾玉手里是吧,可你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我的性命,险些在十二月隆冬时死在你葛东晨的手里,我甚至没?找你讨个?说法?复个?旧仇,而你还恬不?知耻地抓了我,你是不?是畜生啊?!”

这时窗外忽然又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引发?第二阵鸡飞狗跳、夜半叫骂的嘈杂动静。

*

翌日,顾小灯顶着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倦倦地趴进了马车里。

一夜未睡,马车悠悠轻摇,葛东晨不?在马车内,他撑了一会眼皮,最后还是哈欠连天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顾小灯做了个?广泽书院的旧梦,那些昔日的场景像泡沫一样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未能持续多久,泡沫飘到他鼻尖,被一只手指点破了。

顾小灯打了个?喷嚏,费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蹲着一只狗……不?,是戴着面具的关云霁。

关云霁食指还停在他鼻尖上,眼神发?直,俨然魂飞天外。

顾小灯眨了下眼,梦中旧事一晃而过,他故意叫他:“关小哥。”

关云霁赤脚进炼剑炉一样,猛然向后闪退,后背撞上马车墙壁,发?出大声的回响。

“关大少爷,云霁公子。”顾小灯还趴着,一声声叫他,“黑大少,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啊。”

关云霁的身体发?起抖来,声音沙哑:“闭嘴。”

顾小灯爬起来,慢慢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明?白了葛东月先前诸多琐碎的闲话,关云霁捡花烬的羽毛,以及同顾瑾玉对打时用那羽毛似的刀划到了他,而且很想让他破相?。

正想着,对面僵硬的关云霁挤出了声音:“……你真的是顾小灯。”

顾小灯想到昨夜这家伙同葛东晨说的话,哈了两声:“对,是我,白涌山池子里爬出来的水鬼。昨晚听关小哥大发?豪言壮志,说要砍了我脑袋,现在大好头颅在这,你要就来拿。”

关云霁一听他说话,身体便细密地发?起抖来。他完全无法?控制。

眼前的人除了头发?短了些,一切均和记忆中的小下等胚子一样。

关云霁仍是觉得如在梦中。

他当?真以为顾小灯死透透了。其他人不?同,顾瑾玉有?女?帝告知的穿梭人世秘闻,苏明?雅有?佛堂里的世外高人参命数,葛东晨因玄之?又玄的巫蛊而坚信奇迹,关云霁什么也没?有?,他以为顾小灯死了很久……很久了。

现在,顾小灯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眉眼带着那股骄横的劲劲,看过来时怨怪又郁卒,鲜活得毫无疑问?。

脑子里不?住回荡着他方才说的话,关云霁后知后觉,神经错乱,忽然闪到他眼前,一手抓住他的双手将其反剪到背后,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