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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
顾小灯进了驿站后,耳畔不时还会回荡着?这两个字。
霜刃阁的卷轴里将千机楼的种种记载详尽,他从吴嗔手上?看到许多邪派的骇人行径,那些都是他闻所未闻的。
从前养父义兄不曾说这些,养父逝世那年,也只是大致说了有这么个危险的门派,里头有专程追踪他们的仇家,怕张等晴和他年幼应付不来,这才百般叮嘱他们北上?找顾家认亲。
吴嗔觉得他此行去?西南,迟早要?和记忆深处的阴影迎面碰上?,那必不是好事。
顾小灯并不怕。
七岁前的记忆恢复就恢复,他虽然忘了,但?从前也曾做梦梦见零星的片段,梦里并不恐惧,反倒有种怀念,七岁前纵使有可怕的地方,但?也不乏有好的。若是恢复记忆,他还能?想起那个忘记了面容的养母,他梦中对她?颇为眷恋亲近的。
他只是被“寻根”二字敲中,但?没?完全击中心扉。
他七岁后与养父义兄周游东境江湖,十二岁北上?进长洛顾家寻亲,再到今朝继续上?路,与其说是寻根……不如说是在寻容身之?地和相许之?人。
顾小灯揉着?后颈走?到房内的窗口,大开其窗,眺望近山近水、长街长路的艳丽百花,心中从慌乱归于?安宁,扒着?窗自言自语。
“我是想寻一个家来着?。”
“我可以无?根无?故乡,我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地漂泊。”
他想,人生在世生老病死?,身畔怎能?无?人可依,他想要?亲密无?间的家人,想要?遍行可通的大道,想自由,想快乐,想自由快乐地爱人与被人爱。
如果没?有在顾家意识到、以及被极力?塑造成喜欢男子的断袖,并且是下位的断袖,也许他会过一段最寻常世俗不过的普通生活,但?这如果已经不可能?。己身是男儿?,世间男儿?多薄情?,寻个一心一意互爱互珍的男儿?不是易事。
他不止想过找个能?结伴成家的儿?郎,要?大声叨叨从此只爱情?郎一人,也要?情?郎坚定?不移地喜欢自己,还想过无?论俗世如何议论,他定?要?跟人家大大方方地成个亲,拜个高?堂,入个洞房。举案齐眉两不弃,生同衾枕死?同穴,若有一方不幸早逝,对方先走?,他便抹着?泪立个“亡夫某某”的牌位……
现在他还没?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曾被别人当成了“亡妻”。
这么认他的不是依偎过四年的苏明雅,是在同个屋檐下长大的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
虽则苏明雅不可能?喜欢他到那等沸沸扬扬的地步……但?他们好歹曾是恋人,怎么想也不该是顾瑾玉。
顾小灯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但?“亡妻”二字实实在在地击中了他的心门。
如今回想起上?元节前游走?长洛东区,磕着?瓜子听暗卫们谈顾瑾玉时,那首领大哥就曾嘴漏说过,顾瑾玉自尽未遂后的那一年神志不太清,时常会抱块牌位。
那时他不是没?想过牌位可能?是自己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是“亡妻”。
从前最喜欢苏明雅的时候,他也妄想不出两人能?成亲的程度,只乐观地把忧愁托付给未来,只专注当下和苏明雅腻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倘若苏明雅病逝途中,他也想不出自己会在背地里立块“早逝吾爱”云云的牌位。
落水前,他不知道顾瑾玉会中意自己,但?顾瑾玉肯定?知道他是不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