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一溺过七年时,顾小灯心中就将苏明雅斟酌过一轮。

原先觉得他既然能把自己?药倒送出去,想必是待他表面眷恋心中厌倦, 那么七年一过, 他理应早早将他抛之脑后了。

岂知顾瑾玉那书房里挂满了苏明雅描摹他的画像,焚画时顾小灯改变了看法, 也许苏明雅念着“死去”的他, 以此?怀望一去不复返的私塾岁月。

但?即便他念着他又如何呢?他未落水前苏家就?养出了苏小鸢,他消失后, 苏明雅越念他, 养出的新小鸢便会越多、越像。

昨夜巷口替代他的少?年, 不就?是相似得他都瞧不出破绽么?

这?些少?年只会比昔日的他温顺,苏明雅可以像养猪一样?定制他想要?的温柔乡。

顾小灯在心中拼出一条苏明雅待他的心路,他现?在费劲抓了他来, 先恐吓后逼迫,先狡辩后道歉, 只怕至少?有两个不纯的目的。

一是苏明雅知道他是药人,想取他血治他病。二是苏大人如今吃多了细糠, 想吃点当初没吃透的粗粮。

前者他反而更能应付,后者只让顾小灯感到惧怕与恶寒。

以淫心诱之成奸,以强辱饰之成爱……若他在“对不起”之后接上一句“我喜欢你”,顾小灯可能真会吐出来。

他想,原来苏明雅的“真心”是靠威胁和豪夺来表达的。他要?他只念着他的施恩,原谅他的犯错,要?他拒绝其余所?有人,乖乖做他老实的犯人。他把他想得好卑贱,连带着自己?翻倍地下贱无耻。

从前他们就?不能长久,如今苏明雅是一手遮天,可他怎么能忍受担惊受怕地被?关着?

他还要?去见张等晴,去见江湖,怎可一再蹉跎帝乡。

顾小灯心里自语不断,嘴巴却是闭紧,不想应声,也不想发问。

苏明雅却好像什么都想说。

“问问我。”苏明雅伸手抱住了他,不停地摩挲他的脊背和长发,“冬狩那夜,问我好不好?”

顾小灯沉默着,又惧怕又抵触地僵硬着身体。

苏明雅环着他的腰,细细说了许多话,他解释已经没有意?义的过去,说到温润嗓音变得呕哑嘲哳,但?顾小灯依旧一声不吭。

他沉默得出乎他的想象,苏明雅只觉得自己?像等待刽子手放下砍刀的死刑犯,等着顾小灯某一瞬的暴怒,等他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可他安静得像是断开了与他的所?有关联。

苏明雅忽然感到无措:“小灯,你为什么这?么倔……”

“倔?”

怀中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并抬眼看了他,眼神无辜震惊,神情无奈委屈,什么后话也没补上,但?苏明雅依然从他脸上看到一行大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你轴”。

“明明是你不好”。

苏明雅从他那滚圆的眼睛里看到一堆谴责。

*

卯时七刻,顾小灯刚草草吃完早点垫肚子,双眼就?被?苏明雅用墨缎重新绑上,嘴巴也用布条勒住后绑,他不顾他战战兢兢的抗拒,亲手给他换了衣服,随后将他放进一个缸子似的容器。

顾小灯惶惶不安,只是本就?跟他熬了一夜未睡,一蜷进与幼年记忆里相似的水缸,莫名的安全感袭来,他委屈地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随即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竟昏昏沉沉地涌起了困意?。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钟声将顾小灯从梦中惊醒,他扑棱着动?起来,一睁眼就?看到苏明雅的脸。

他面对面地搂着他放在腿上,跪坐在一片铺满绒毯的地上,不知道在他昏睡时做什么,此?时像毒蛇吞食猎物?,含住他的皮肉圈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