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顾瑾玉刺了他心?魂一刀,而后在现实里?真刀实枪地给了自己左胳膊一刀。
他眉头不皱一下,砍的力度和位置都掌握得当,任由痛觉钝麻地袭来,还在伤口上?按了两把,让血流淌透过衣衫流到手背,慢慢地凝固成一片斑驳的暗红叶子?。
此时黄昏时分,再有三个时辰就?是新年了,少年顾瑾玉带着一手血再次去找顾小灯,学子?院的门紧闭着,顾小灯不愿见?他。
他不管,钉子?似的守在门外,不时唤一声小灯或山卿,不时按一按伤口,让血滴落在脚边。等到日暮下起小雪,门内传来了小配刨门的声音。
顾小灯本质心?软,虚开了半边门,想?当面叫他走,他作势擦拭鬓边雪,把手上?的血蹭上?了脸,血糊糊的一片,顾小灯见?此顿时吓了一跳。
“顾瑾玉!你手上?怎么都是血!你怎么了?”
“是么?我没注意到,今晚有刺客来,兴许是交战时留下的,抱歉……吓到你了,我没事的。”
少年垂眸低首,不动声色地卖着惨,不一会,被顾小灯着急地拉进了门里?。
血一直滴,就?一直没有被赶。
顾瑾玉在心?海里?看着,无言以对,知道这家伙找到精髓所在了。
卖惨,永无止境地卖惨,心?软的小灯会更心?软的,苏明雅那病秧子?不就?是这么搞的?他也是这么模仿的,博可怜和讨仁爱。
他看着此世的顾小灯急得咳嗽,和小配一起围着那少年的自己团团转,拭血验伤,问东得西,愣是被那装模作样的狗东西骗走了除夕夜的注意力。
最后顾小灯于不知不觉间,和那个年少的顾瑾玉,细水无痕地共度了天铭十七年的最后一天。
旧岁除,新岁始。
顾瑾玉安静地看了许久,嫉妒之情变成了某种呼之欲出的痛苦,他在塔楼里?转了一圈,找到墙壁上?没有字画的空地,提拳对殴。
塔楼里?便回荡着沉闷的咚咚声,星子?在他周遭翻涌着,不知所措似的。
打够了,他又以头撞墙,魂魄状态下怎么折腾都不会流血,只是默默流眼泪。顾瑾玉实在压不住过去的记忆,那些少年时期的记忆把无边的遗憾和悔恨激发成滔天之势。
他想?起自己十二到十七的五年里?劳劳碌碌,除了特定节庆,每月只有一天休沐能离开皇宫回顾家,五年之中和顾小灯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
但每逢除夕新岁,他便能正大光明地和顾小灯共处。
一到隆重的节日,顾小灯就?逮着机会从东林苑跑到西昌园来,可以把苏明雅抛开,但一定要?上?拜父母,下访手足。那时候他还抱着和顾家一家人处好关系的心?,有个朴实又奢侈的愿望,便是和阖家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
这个愿望没有实现过。顾小灯年年除夕来,最后都是跑到他的院落来抱膝坐,软磨硬泡地拉着他一起吃顿手足之间的小年夜饭,吃完也不离去,想?尽办法留下来守岁。他是那么讨厌孤清,喜欢热闹,喜欢团圆。
顾瑾玉和他过了四?个除夕。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原本习惯了与孤独为伴,顾小灯无意识地揪走了他的习惯,却在这之后消失了。
他落水前一年的除夕和他一起看雪,笑道,森卿,好兄弟,大树杈子?,你看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我们的丰年。
可在那之后是延绵七载的灾年,太?痛苦了,也太?难熬了。
顾瑾玉无数次幻想?回到天铭十七年的深冬,现在他就?在这里?,看着幻想?成了另一个世界的现实,此世的现实又远远超越了他的幻想?。
而他的人生根本无法倒流。
他就?是失去了足足七年。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