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廊下只剩下谢烬一人,他独身回了不二斋,烧了一盆热水,不断搓洗手掌。
这种符咒沾水而显,越洗越剔透清明。
谢烬白昼吩咐傔从换掉了原有的枕褥和衾被,剔除掉了那一抹优柔的莲花香,惟独洗濯不掉手背上的咒纹哪怕他知晓,这种咒纹是无害的。
或许施咒的主人没有存坏心眼,但她擅自跨过了他的界限。
这不是一桩好事。
谢烬的视线淡淡落在了摆放在书架上的藏蓝色手札上。
她今夜一定会来。
戍时牌分,夜色正浓,芙颂果真来了。
她是来寻生死簿的。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白昼,提早下了值,也推拒了跟春神羲和的酒坊之约。
芙颂降落在不二斋的院子外,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窗槛上的生死簿,想来是她今早飞升之时意外落下的罢。
高悬在芙颂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就此落下,忙不迭趋步上前。
“砰!”
芙颂直截了当地撞在了空气之中。
额头像是撞在了一块硬邦邦的岩石上,还是自带高温效果的,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整个人朝后趔趄了好几步。
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好像是结界?
第3章 【第三夜】 她的小腿,见缝插针缠绕在……
【第三夜】
芙颂撞了结界三次,仍旧无法入内,生死簿近在咫尺,偏偏她取不到,内心就跟闷油熬煮过似的,渐渐有些焦灼。
这时,窗槛前走近来了一道修直峻挺的白色人影。
芙颂忍不住望去,对方恰是白衣谪仙。
他捋袖抻腕,正执着一枝紫毫椽笔在黄帖上习字,隔着有些远的距离,她看不清对方具体练得什么字,唯一能够看清明的,是那一双骨节匀亭的手。
五指修长,力道明劲,衣带当风,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异常精致。他习字的动作缓而慢,莹白双手在烛火的照彻之下显得格外漂亮,瓷白的皮肤之下,藏着脉络分明蕴含蓬勃的力量。
芙颂昨夜没有特地去留意,今夜端详了好一阵,发现谪仙的手,真的煞是好看,教人赏心悦目。
她注意到了男人的左手手背,白昼所画的莲花咒纹尚还盘亘在上面。
芙颂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这一枚莲花咒纹已经显形了,想来他是看到了的,可会觉得奇诡畏惧?亦或是别作他想?
许是观察得太过于明目张胆,教白衣谪仙觉察到了,他慵懒地掀起眼睑,隔着扶疏的竹影遥遥望了过来。
芙颂惊觉自己还没掐隐身诀,在两厢视线即将对上之际,她瞬即躲避在了竹林背后。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面对一介凡人,为何如此紧张,感觉好像是私底下做坏事被师长抓包了一般,手掌和后背隐隐浸出了一片冷汗。
芙颂浑然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行一踪,皆被谢烬看在眼底。
他已经看着了她,她的招魂伞没有被竹影遮住,一览无余地绽露在空气里,藏等同于没藏。
谢烬寥寥然地抿了抿唇角。
犯淫邪的神,是要被剥去修为,打入阿鼻地狱的,换作寻常,他必会遣人将她正法,并罚抄《神职人员的自我修养》千遍,以雷霆万钧之势教导她。
但如今,他寻思着,这位日游神也没做很过分的事,远达不到淫与邪的程度。
只消她有自知之明,取走生死簿,消掉莲花咒纹,从今往后莫要再擅闯进来就是。
不知藏了多久,久到不二斋终于熄了灯,芙颂回眸一望,白衣谪仙不在窗前习字,想来是就寝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