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棠侧头看了看病房。
那一方小小窄窄的窗户内,叶承礼被各种仪器包围着,躺在病床上,仿佛一张纸。
姚棠勾了勾鬓角的碎发,笑着说:“真好,看他成这样,你不知道我又多高兴。”
叶拙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叶家突遭变故让两个过早结婚的年轻人失去心气,或者他们之前就只是商业联姻,所以在叶拙的印象里,好像爸妈的关系一直很淡漠,平时在家也是妈妈睡卧室,爸爸睡在客厅。
后来,好像是一夜之间,妈妈摔门而出,就再也没有回来。
叶拙记得很清楚,那年他也是十岁。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电闪雷鸣时仿佛白昼。
但家里为了省钱,连电热水器都没有,叶拙独自烧了三瓶热水倒在保温瓶里,晚上也睡在妈妈床上,这样等妈妈回来的时候能洗个暖和的澡,还能睡上捂热的床。
但是妈妈再也没有回来,他也被爸爸带去路家。
再和妈妈联系上,就再也离不开消毒水。
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还是彻底破灭,至此更是七零八落。
姚棠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淡淡得问:“怎么就你一个。”
“我一个人就行。”叶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姚棠疑惑地蹙眉,目光刺得叶拙一僵。
他以为姚棠在关心,没想到还是多想。
“难道路唯成看到我来了就躲起来了?”姚棠笑着,却笑得寒意尽显。
叶拙觉得今天的姚棠格外不同。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处雷鸣声,仿佛炸裂般的巨响。
叶拙仰头看着他的妈妈,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他心头有种预兆,不停拽着已经在低估的情绪下坠。
“妈,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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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
明明感觉时间只过去几个小时,低头却看到日期已经是新的一天。
他浑浑噩噩地待在医院,偶尔回家。
病房的情况时常变化,但病人一直没从ICU转出来。
叶拙猜,可能这次真的无力回天。
无论是用钱还技术,都没办法把奄奄一息的叶承礼救回来。
叶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是有种不得不面对的疲劳。
作为父亲的孩子,他已经尽了全力。
但是作为一个被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算什么……
叶拙陪护的这些天里几乎不怎么闭眼,大脑里的各种意识就像一群刚孵化的鱼卵,来回高速地在活跃,让他一刻不得放松。
他记不清自己都在想什么。
可能是过去的所有事情,也可能是在思考姚棠说的那句话。
叶拙明明感觉不到困和饿,但医院的人还是强行让他回家休息。
路唯成的出现,让本还在用僵硬意识犹豫的叶拙决定离开。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每一刻,都是折磨。
叶拙低着头,从路唯成身边犹如躲避般的快步离开。
有一瞬间,叶拙的胃部抽搐到想要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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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十多层往下望去,城市的夜景仿若无数星辰铺成的银河。
路言意手里捏着一纸发言稿,目光却不停地眺望着这璀璨的夜景。
他实在太激动太期待了,所以才难以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
或者说,这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计划了太久,以至于亲自面临的时候已经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