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天降大雪,傅弛接到了电话,是孟淮舟打来的。
他沉默地驾车去了那个地址,房子前面围满了人,警戒线里边站着几个警察。
孟淮舟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缠着,不耐烦地和对方争执,最后掏出钱包重重地丢给她一沓钱。
“不够啊,这不够,这房子死了人的,以后再租可就折价了,”女人胡搅蛮缠地拍拍大腿,对着门里就破口大骂。
孟淮舟红着眼,已近暴怒的边缘。
“我买了,这房子我买了,行了吗?”
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纠缠,生怕他后悔似的,拉着他就要去办手续。
傅弛慢慢走过去,接近门边的时候,脚步猛地停住了。
屋子里有个人,确切来说是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盖着白布,从他的角度能看出身形很瘦,比印象里还要瘦。
傅弛觉得陌生,那个人,他不是,不应该是。
他急需要确认这一点,确认那个人不是他想的那一个,他快步走进去,掀开白布的那一刻心都要跳出胸腔。
然后他愣住了,颓然地跌倒在地上。
虽然已经腐坏到快要看不清面容,虽然皮肤的颜色再也不是他熟悉的暖白,虽然胸腔没有起伏,可是那种渗透了灵魂的熟悉感,还是让他感受到心脏肺腑在一瞬间被搅碎的疼。
傅弛颤抖地伸出手,指尖伸向他的脸,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皮肤大片破溃的创口,却再也不会皱着眉冲他娇气地喊疼了。
指尖触上冰冷僵硬的皮肤,傅弛张了张嘴,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弛。”
孟淮舟脚步虚浮地走进来,看向半跪着的男人的背影,笑容冰冷,“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傅弛低着头,没有出声。
“我本来是可以把他带走,让他安安稳稳地下葬。”孟淮舟连呼吸都带着强烈恨意,“可是我想让你看看,在他下葬前,让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我要让你记住,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你一辈子都不能忘。”孟淮舟残忍地扯开嘴角,恨声道:“永远都会活在今天的噩梦中,到死也不能解脱!”
晏因下葬的那天,雨夹雪,路上结了层厚厚的冰。
孟淮舟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他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仪式,交换戒指的时候,他俯身在棺材里的人眉心落下轻吻,一触即分,离开时尸体脸上落了两滴泪。
晏因下葬的消息通过新闻推送被梁栖知晓,那时候他正在学校里,对外面的一切丝毫不知,就连刷到那条新闻,都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划走了,直到越来越多的相关消息被推到他眼前,他才意识到那个即将下葬的人是他的哥哥。
梁栖觉得荒谬,怎么会呢?
他的哥哥一直好好的,怎么会死?一定是假的吧,这些写八卦的就是会乱写!
梁栖戴上兜帽,伞都忘了拿,徒步跑出了学校,向着雨中狂奔,然而跑着跑着,他就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葬礼的具体位置。
雪融化成了水,水结了冰,他疾跑着滑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路边,冰水渗透衣服,刺得他心都在疼。
梁栖趴在冰面上,半天起不来,眼泪慢慢夺眶而出,大颗大颗滚落到地上,然后他惶然地想到,再也不会有人把他从雨中拉起来,给他买蛋糕了。
傅弛做了个梦,在梦里他对晏因赶尽杀绝,致使晏因身败名裂吞药自杀,晏因葬礼的那天,他和梁栖举行了盛大的订婚宴,从此再也不记得晏因这个名字,和梁栖幸福地走完了一生。
这场梦离奇又可笑,自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命运牵着走,傅弛醒来后,晃了很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