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周语落下挺远,他停下来等她。
“周语。”
“?”
“以后,”眼睛不看她,轻咳一声,“我哥要小解,你叫我去弄。”
周语挑眉:“为什么?”她戴着他给她编的新草帽,双眸含露,抬头这么要笑不笑的,好看极了。
顾来撇过眼。
“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
他又是那副一板一眼的模样:“对你不好,你一个女孩子。”
周语“哈”一声,“长嫂如母,我和你哥两口子的事,要你瞎操心?”
顾来握了握拳头,“……”过了许久,才低沉的说,“你迟早要走。”
周语心里一怔,面上挺随意:“你知道?”
“……”
顾来不爱说话,但心里都明白。
周语这人,看着没心没肺,来到九曲水库便心安理得,什么活都做,他妈说什么她都听;从善如流,吃苦受罪不抱怨,也不哭闹。
但正因为她不哭闹,顾来才觉得无望:
她能随遇而安,正是因为目前的日子只是暂时。就好比城里人来农村度假,那是体验生活。没有煤气灶-------砍柴烧火别有一番趣味;没有汽车电器------山清水净空气好;没有任何娱乐------晚上看星星更添闲情逸致。
她知道自己不会常驻,她只是隔岸观火的那个人,所以没有掉入穷乡僻壤的那份绝望。
她一定会走的,哪来回哪去。
有一种鸟,再精美的笼子也关不住。眼太精明,毛太鲜亮。注定是要展翅远飞的。
他心里都知道,但他描述不出。
两人路过几块水田,又绕过一片菜地。前面的路被雨水冲塌,形成一米多宽的沟。顾来长腿跨过去,回头看她。
周语将手伸过去。
对面的男人犹豫半秒,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提,她像是有了助力,飞过去。
那只手又大又硬,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突然说:“我就是知道!你会走!”那时两人隔得近,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他声音不大,但语速很急,像是发了狠。
周语微怔。
两只白鹤在田里啄食,不知谁的吆喝使它们拍翅飞高。
顾来说完便松了手,调头走在前面。
那一刻,像是有一只细小的喙,在周语心里轻轻的,飞快的啄了一口,又麻又涩。
他一路沉默,周语路经什么有趣的,都与他没话找话,他也只是敷衍的,没精打采的嗯几声。
拐过一个弯,就见大黄挡在路中间骑在母狗身上耸动,吐着舌头一脸享受。
周语扯住他手臂,朝大黄努努嘴:“跟主人学的?”
顾来终于和她说话,瞪着眼:“你是不是女人!”
周语大笑。
眼前这片稻谷也成熟了,黄澄澄的弯着腰。割谷子的是两位老人,七十多岁,一男一女,顶着草帽,佝偻着腰。有着与顾来相同的肤色。
周语他们路过时,老人正坐在田坎喝水歇气,汗水大滴大滴往下垮。
顾来认识,叫那老头三爷爷。
打过招呼,顾来说:“三爷爷,今年不请人割吗?”
老头说:“太贵了,请不起。”
顾来说:“我帮你们割一块田。”
帮人收稻谷,若是不给钱,那至少得请人大鱼大肉的吃两顿。老头迟疑道:“家里没做饭呐!”
顾来说:“不吃饭,”想了想又说,“待会儿摘您几个桃子。”
老头直起腰,抓起肩上的毛巾抹一把汗,喜道:“你尽管摘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