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这?副语气她熟悉。
接过信来看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脑子里去,思?绪纷乱如?麻。握着纸的?手都?在抖,快要被巨大的?难过给?吞没了。
“怎么就……”
她停下来想深深吸气,结果又是一滴泪涌了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断了线似的?接连往下坠,甚至有些?都?砸到崔沅手上。
崔沅第一次知道有人的?泪是烫的?。
叶莺语无伦次,“不是,不是都?退了热,郎中也回了,怎就……”到了这?地步了?
话说不下去了,眼泪珠子却止不住啪嗒啪嗒掉,崔沅心间好似也下起了小雨一样。但怎么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欣慰。
“不要怕。”
他顿了顿,“不要哭。”
“昨夜的?风寒确是好了,你照顾得很?好。”
骗人!叶莺哽咽地质问,“那为什么要写遗书呢……”
别以为她不懂,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信被洇湿。
难过中,忽然有只手抚上脸颊,轻轻揩去了眼角那颗将坠未坠的?泪。
崔沅终是没有忍住,伸出了手。
掌心跟指腹的?薄茧掠过的?皮肤,触感特别不真实。
叶莺透过朦胧的?泪眼,竟看见探花郎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你应知道,我?这?个身份,与各处都?有许多牵绊。有些?事……未雨绸缪总比临阵慌乱得好。”崔沅替她拭泪,耐心与她解释,“我?非是快要死了,只是不想把你困在府里,为人奴婢,劳劳碌碌的?。你应在自己的?天地,无拘无束。”
或许放在之前,她就此惊喜感激地答应了,可眼下她竟完全听?不进去。
以为面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可以更坦然,更释怀,却不想原来这?么难。
寥寥几月,原来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
她恼怒地逼视回去,“公子又把我?当成什么说到做不到的?小人了?我?既说过要同几位姐姐一样陪伴公子,就不会?食言。”
“你本?就不是竹苑的?人,实在不必如?此。”崔沅垂下眼睫,将要收回手。
她却拉住了那只将要离开袖子。
“还是说,长公子如?今觉得苏合的?饭食更合心意?已然厌弃我?、不再需要我?了?”
“若这?般,我?无话可说。”
面对这?耍无赖似的?言辞,崔沅竟感到无计可施。
也许该故意顺着她的?话承认,这?样她便会?因为恼羞成怒而顺势答应离开。
可当他触及她眸中倔强泪光,因伤心而哭红的?眼眶,还有那片清润明?亮眼神,张了口,竟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是”字。
两瓣唇翕动,又闭上了。
只他已决心不想再让这?雪球越滚越大,徒增烦恼,闭了闭眼,再想张口,叶莺却十分?地灵透,凝着他的?眸子:“瞧,您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
垂眸沉默的?崔沅被自己的?话砸了脚,遥望窗外的?竹林。
一场雨后,恼人的?竹笋又飞长出来许多,使人怎么拔也拔不完。拔了,那原本?扎根生长的?地方好似缺了一块,空洞洞的?。
沉默许久,无奈地妥协了。
“当然没有厌你。”他说。怎么可能厌?
若今日?郎中的?回答仍有三成把握,他必是要试一试才肯。
叹息一声:“明?日?将笋给?做了吧。”
见她唇一抿,似又要哭,他下意识将指腹往前一送,扶了上去,“别……”叶莺却笑了。
那些?模糊的?泪化成了盈盈春水,映着烛光在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