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那人似不曾料到略施小惩后引起的骚动,双腿稍一用力,勒马转过身来,单手除掉遮面的獠鬼面具,向被众人环绕的中心投去一瞥。
太子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元朔帝这一面了,他记不清上一回父皇在他面前大动肝火、乃至起了杀心的光景。
元朔帝的目光很是淡漠,或许有那么一点失望,但那一瞥之下,丝毫不掩饰猛兽嗜血前的彻骨寒凉。
倘若他不是太子,倘若这不是父皇的寿宴,当众行刺天子……不管有心无心,他大约已经是个死人了。
太子绝望地闭上双眼,输赢蒙住的不是裴楷臣的心,是他的眼,他怎么敢告诉父皇,他方才满心都是输赢和观景台上的贵妃,全然分不出心神辨认面具之下的臣工已经换了旁人!
大好的日子,终究是当着众人的面,元朔帝纵有不快,也不至于给太子落个没脸,他并非不知太子本心,要说当众弑君还是过了些。
只是他这个儿子年纪还轻,又畏惧皇父威严,稍遇上些事情竟连圆场的本事都忘了个干净。
皇帝翻身下马,周遭的人都跪了下来,然而原本红粉簇团的观景台却乱了起来,素来稳重的皇后面上也带了惶急,连连唤人过来。
“快传御医,贵妃娘子晕倒了!”
第16章 第 16 章 她心里竟这样记挂着他。……
陈容寿一听台上的动静,暗道一声不妙,满身的冷汗顾不上,不待元朔帝吩咐就教小黄门去寻常给天子请脉的宋院使来。
皇帝这些日子以来神情疏离,虽说不似前段日子难伺候,可两人总这样不咸不淡的,底下的人也不知什么日子是头,他也是一时被贵妃起的好头儿撺掇着胆大,不经意提起今日的马球。
陵阳侯是武将出身不假,银鞍白马、少年风流,又不计较贵妃出身寒微,两人年龄相仿,贵妃喜欢也理所应当。
然而陵阳侯年少早逝,他的功勋再大、名声再响,如何能比得过令四海归一的今上?
不过是贵妃年纪太小,没亲眼瞧见皇帝那一段铁马金戈的岁月,有些事情光靠嘴说不行,要是皇帝肯纡尊降贵,稍稍在贵妃面前露出点本事,叫贵妃一睹天子风采,那满心的情爱不都又移到皇帝身上?
但他心里这么想,到了御前可不敢这么说,只含蓄说起燕国公是从龙的勋贵,贵妃应当对马球这类能彰显男子雄风的娱乐很有几分兴趣。
要不然贵妃当初怎么没琢磨着攀上东宫这根嫩生生的新枝,一双含情的眼专盯着皇帝这尊大佛不放呢?
贵妃用心痴缠起人,那可比紫宸殿这些晦涩难懂又颇不情愿的示好要直白缠/绵得多,年轻的女人谁不爱出风头的郎君,说不定哄得贵妃晕头转向,什么都顾不得,一会子借口离席,要亲自服侍天子更衣擦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以皇帝的身份与威名,亲身上场是不大合宜,也落了刻意……反正天子也不是头一回迈出这步,他们做奴婢的哄着劝着,帮贵妃把台阶都垫到君王六合靴的底下,左右皇帝打马球的本事三军无出其右,便是不教人瞧见真身也不怕贵妃瞧不出来。
可谁也没料到太子少年意气,不顾身临险地,非要与“裴楷臣”斗个输赢,做儿子的被皇帝打着一下不要紧,要真伤着了天子,太后追究起来,紫宸殿这些奴婢可以齐齐过奈何桥去了。
陈容寿哀叹,如今又把贵妃惊着了,这离元朔帝的本意可差了几万里,见天子面色不豫,分明惶恐不安的太子就在眼前,都没一句叫起的意思,弯月一般的球杆轻轻敲击在太子身前的一片地,发出沉闷凝重的响。
目光却牢牢固定在远处那抹倩影处,骤沉的神色里有不容违逆的锋芒,不肯错开一丝一毫的动静。
四周的臣下、宗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