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初升的太阳,那光芒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映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封的的孤寒。
而沈照山大步走在王庭清晨冰冷的薄雾中,母亲的话如同跗骨之蛆。
他拒绝了,强硬地划下了“底线”。可那句“软肋”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从未审视过的内心。
他烦躁地拧紧了眉,将心中那点因拒绝而产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不?安,连同对母亲那番话的怒火,一起?强行压入眼底那片深沉的寒潭之下。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在意崔韫枝,几?次连番地要求自己杀了她。
他弄不?清楚,也没有人告诉他。
只是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海日古,她为?什?么救你?”
为?什?么呢?
*
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辘辘声响,最终在一处临河的客栈前停下。
燕州城,这座名义上仍属大陈、实则早已自立的北部雄城,以?一种崔韫枝全然未曾预料到的面貌,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与来时经过的那座小镇全然不?同,没有记忆中流亡边镇时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流民哀鸿。
眼前的燕州,秋阳正好?,天高云淡。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幡旗招展。
粮铺门前堆着金灿灿的粟米,布庄里挂着色彩鲜亮的绸缎,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胡饼香气和淡淡的牲口气味。
行人摩肩接踵,衣着虽称不?上华贵,却大多整洁厚实,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甚至有些满足的忙碌神色。孩童在街角追逐嬉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道上货商来往,卸货装货,一派繁忙景象。
竟然生?机勃勃。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崔韫枝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
与她当初被掳掠北上、途经那饱受战火蹂躏、宛如人间地狱的边境小镇相比,燕州,这座理论上更靠近昆戈、更应首当其冲的城池,竟祥和得……像另一个世?界。
她坐在马车里,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缝隙,失神地望着外面喧闹的街景。左肩的伤口在长?途颠簸后隐隐作痛,却奇异地被眼前这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冲淡了几?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是庆幸?是茫然?还是世?事无常的荒谬?她分不?清。
沈照山率先下了马,动作利落。他并未穿彰显身份的昆戈王族服饰,只是一身低调的玄色锦袍,腰间束着革带,悬挂着一柄看?似普通却线条流畅的弯刀,如同一个寻常的北地豪商。他走到马车旁,并未言语,只是伸出?了手。
崔韫枝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微微迟疑了一瞬。
自那夜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被利刃劈开一般,血肉撕裂,鲜血淋漓,两个人都沉默着,等着这一切自己渐渐愈合,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亦或是永久地溃烂下去。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将自己微凉的手搭了上去。他的掌心干燥而有力,稳稳地扶着她下了马车。触手即分,没有多余的停留。
“先安顿。”沈照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眼前这座三?层高、颇为?气派的客栈,又瞥了一眼崔韫枝略显苍白的脸,“晚些,带你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