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的沉默在这黏腻潮湿的地牢里化作密密匝匝的细针,将人?们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灵魂,扎得如同筛子一般。
“莺娘她……几月前……”老?臣颤抖着声音,想?要尽一个臣子的职责,去回应小君的问题,可是这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崔韫枝的眼泪跟着他一同流,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在这个地牢,快要流干净了。
一时无言。
栗簌似乎不忍心,她犹豫半晌,正要上前去劝说崔韫枝,却见旁边那个脸上有鞭痕的年轻随员也挣扎着爬过来,带着哭腔,想?要去拉崔韫枝把着栏杆的手。
“公主殿下!您要保重啊!七王子他……他狼子野心,暴虐无度!您千万……千万不可再……”
那官员仅仅是触碰到了崔韫枝的指尖,很快被络腮胡一把掐着脖子扯了回去。
“住口!”刘大人?猛地低声呵斥,带着一种老?臣最后?的谨慎和威严,制止了随员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话语。
他再次看向崔韫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压低了声音,用近乎气声的、只有靠近栅栏的崔韫枝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道:“殿下……切记……保全自?身……莫要……莫要再为了那贼子……犯险……朝廷……朝廷……”
后?面的话,他似乎耗尽了力气,或者觉得无法明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朝廷怎么了?”崔韫枝的心猛地揪紧,不顾络腮胡的警告,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木栏,急切地追问。刘大人?那未尽的话语和眼神中的深意,像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公主殿下,”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铁锤般砸碎了地牢里的悲戚气氛,打断了崔韫枝的追问。
络腮胡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躯挡在了崔韫枝和牢房之?间,隔绝了视线,“王子有令,探视时间已到。请您回帐歇息。”他的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行力。
“不!再等等!”崔韫枝激动地试图推开?他,但虚弱的身体在络腮胡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殿下!”刘大人?用尽最后?力气嘶喊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诀别般的哀痛和警示,“保重……保重啊!”他浑浊的眼中泪水混着血丝滚落,那眼神仿佛在说: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
络腮胡不再多言,几乎是半强制性地,用身体隔开?崔韫枝和牢房,示意她必须离开?。崔韫枝被他高大的身影挡着,最后?看到的,是刘大人?绝望闭上的双眼,和那几个年?轻随员惊恐无助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眼神。
她被络腮胡“护送”着,踉跄地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牢。身后?,沉重的木门再次关闭,隔绝了里面绝望的黑暗和腐朽的气息,也仿佛隔绝了她与故国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走出?地牢,秋风并不刺骨,崔韫枝却无端感到一阵寒凉,刘大人?的眼泪,那未尽的话语,随员脸上的鞭痕,还?有沈照山那冷酷冷漠的命令……所有画面在她脑中交织、冲撞。
回帐的一路上,崔韫枝都在恍惚,昨日之?景仍历历在目,今日却已然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她忽然想?起某个长安落雨的午后?,她躲在太?液池中心的清凉亭内,看着一池荷花被风雨吹得影影绰绰,王隽和一干老?臣打着油纸伞,匆匆而过。
兴许从那时候开?始,这个王朝的根基就?已然腐烂,只是她站在金玉镶嵌的空中楼阁之?上,正酣睡着,全然不知。
回到帐中时,崔韫枝把一干侍奉的婢女都赶了出?去,包括栗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