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药味。
崔韫枝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躺在榻上面无血色的?沈照山。他昏迷着,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毫无生气。整个人清减得厉害,躺在厚厚的?被衾下,几乎看不?出什么?起伏,像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沉寂已久的?薄刃,只有那极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胸膛起伏和鼻息,证明着他还活着。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无数激烈的?情感在她胸腔里翻滚、冲撞、撕扯。
愤怒于他缜密的?欺骗与算计,怨恨他再次将她置于被蒙蔽、被安排的?境地,难过他所承受的?伤痛……
然而,所有这些汹涌的?情绪,最终都被一个最简单、最原始、也最汹涌的?念头覆盖、冲刷、乃至湮灭。
他没死?。
沈照山没死?。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不?合时宜的?暖流,瞬间融化了?冰封数月的?心湖,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和后怕。
可紧接着,被欺瞒、被独自抛下承受痛苦的?愤怒又如毒蛇般抬起头,嘶嘶地吐着信子,让她恨不?得立刻将他摇醒,质问他,甚至……掐死?这个总是自作主张的?混蛋!
她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撕扯中僵立着,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身后传来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吱呀声。她没有回头。
明晏光端着刚煎好的?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浓郁的?药味顿时弥漫开来。他看着床边崔韫枝静默的?背影,又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沈照山,沉重地叹了?口气。
“殿下……”他斟酌着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心虚。
崔韫枝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很?显然在不?满他的?伙同隐瞒。
“你也闭嘴。”
明晏光立刻噤声。他将药碗轻轻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蒸汽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表情。他张了?张嘴,视线在崔韫枝风雨欲来的?神情和沈照山毫无生气的?面容之间徘徊了?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
“他一直昏迷着,前几日才醒过来一次,但伤势实在太重,根本没脱离危险……殿下,我知道他这事儿做得混账,该死?……但他……但他怕自己终究挺不?过这一关,若让你空欢喜一场,届时你会更……”
他的?话没能说完。
崔韫枝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不?再是刚才那种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极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叹息:“药给我吧。多谢你,明大夫。你先出去,我来喂。”
明晏光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确定她暂时不?会把药碗扣在沈照山头上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有劳殿下。药需得趁热喝。”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药汁的热气在空气中缓缓扭动,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崔韫枝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端起了?那碗浓黑苦涩的?药汁。她用?瓷勺轻轻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递到沈照山苍白的?唇边。
然而,他昏迷中牙关紧咬,唇缝微启,药汁根本喂不?进去,大多沿着嘴角流了?下来,染脏了?颈下的?软枕。
崔韫枝蹙着眉,用?手帕擦拭着淌下的?药液,心中一阵愤懑:就该让你疼死?算了?。可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
尝试了?两次,皆是如此。待到第三?勺药汁依旧未能顺利喂入,反而似乎呛到了?他,引得沈照山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咕噜声,身体也无意识地轻微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