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
门外,暮色四合。
深秋的黄昏来得格外迅疾而浓重。
天?际最?后一丝残阳如同燃尽的余烬,在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边缘挣扎着透出几缕黯淡的金红,映照着庭院中那株高大的银杏树。
满树金黄的扇形叶片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中疯狂摇曳、簌簌飘落,如同下?着一场盛大而凄凉的黄金雨。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枯败的萧索气?息。
沈照山站在廊下?,挺拔的身影被暮色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微微仰起头,望向那被暮云吞噬的远方。
寒风卷起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沾落在他肩头。
就在这肃杀而沉重的暮色中,沈照山薄削的唇角,忽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牵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然后是一声极轻、极冷的轻笑。
还?真是一步差错,步步差错。
可能鹰神的神谕没错,造下?太多的孽,是要一点一点还?的。
他的母亲如此,他也是。
*
意识如同沉船后的碎片,在一片冰冷漆黑的深海中缓慢漂浮、重组。
崔韫枝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模糊晃动的一片昏暗。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视线,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粗糙、潮湿、布满深色霉斑的岩石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年药渣、湿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黏腻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溺水。
她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
额头发烫,脸颊却感觉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发烧了……在那样冷的池水里泡过,又穿着湿衣被丢在这阴冷之地,不病才怪。
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狭小的石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木门。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照亮了室内轮廓。地上铺着些干草,但?早已被潮气?浸得发黑发霉。角落里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浑浊的清水。
令她稍感意外的是,她的手脚竟然没有被捆绑。
她咬着牙,忍着晕眩和浑身的不适,艰难地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她踉跄着走到门边,用力推了推,那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外面锁死了。
又踮起脚,努力想?从那个高处的通风口往外看,但?那洞口太小太高,除了能看到一线灰蒙蒙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