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枝转过身,重新面对沈照山。他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目光死死胶着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那眼神里?的不?舍浓得化不?开,让崔韫枝的心也跟着揪紧。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主动握住他放在桌案上?、骨节分明却微微发凉的手,柔声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谷中事了,我立刻动身。”
嘴上?说着“很快”,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个安慰。师父闭关?多久?谷中事务几时能理顺?皆是未知数。
沈照山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生?疼。
他沉默着,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那只冰冷的青瓷茶盏,指尖在光滑的釉面上?反复描摹,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他再次重重地点?了下头,从喉咙深处挤出艰难的声音:“……一路小心。”
启程那日,秋风已带上?明显的凉意。沈照山亲自送她到别院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蜿蜒山道的尽头,他仍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伫立在原地,久久未动。栗簌和额尔图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旁,神情?肃然。
马车轱辘碾过山路,行了约莫五六日光景。周围的景致逐渐从富庶的平原过渡到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
终于在第七日午后,马车停在了一处险峻异常的峡谷入口前。
崔韫枝掀开车帘望去。
眼前是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陡峭山峰,壁立千仞,直插云霄。
两峰之间?仅留一道狭窄得令人心悸的缝隙,这便是通往神医谷的必经?之路“一线天”。那缝隙狭窄幽深,光线难以透入,只觉其中一片昏暗,怪石嶙峋,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谷口乱石堆积,荒草丛生?,看起来根本无法通行。
“殿下,这……真能走?”栗簌跳下马,走到峡谷入口处,仰头望着那逼仄得仿佛连飞鸟都难以穿过的缝隙,满脸的困惑与警惕。
崔韫枝并未答话,只是从容地下车。她走到那看似绝路的乱石前,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小小的、色泽温润的竹笛。竹笛只有?小指粗细,通体碧绿,上?面刻着几道古朴的云纹。
她将竹笛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吹响。
笛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低沉,却异常清越悠扬,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山涧清泉滴落深潭,在这寂静的山林间?袅袅回荡开来,余韵悠长。
笛声刚落,四?周依旧一片寂静。栗簌和额尔图警惕地环顾四?周。
然而,只过了片刻功夫,那看似毫无生?机的嶙峋乱石堆后,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紧接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灵活地从一块大石后蹦了出来。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奇地打量着崔韫枝一行人,目光最终落在崔韫枝手中的竹笛上?。
“小师姐!”男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清亮,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崔韫枝不?认识她,但谷中小辈弟子无论年纪大小,见了她,一律都叫 “小师姐”。
崔韫枝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充满灵气的孩子,心中微动。她收起竹笛,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并未多问。她转向栗簌和额尔图,语气平静:“送到这里?便好。你们回去吧。”
栗簌和额尔图对视一眼,虽仍有?疑虑,但还是恭敬地抱拳行礼:“是,殿下保重!”
崔韫枝点?点?头,不?再多言。她走向那个等候的男孩,男孩机灵地转身,像只熟悉山林的小鹿般,轻巧地引着她走向那道幽深狭窄的“一线天”。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没入那片刀劈斧凿般的巨大阴影之中。昏暗的光线吞噬了他们的轮廓,脚步声在逼仄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