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顾不上?多言,甚至没?等里正反应过来,已如一阵旋风般冲出?了这座小屋。
院外,亲卫牵马肃立。沈照山翻身上?马,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回?营!快!”他低吼一声,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骏马长嘶,四蹄如飞,载着心急如焚的沈照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死寂的小镇,向着城外大军驻扎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呼啸着刮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惊涛骇浪和滔天怒火。
军粮!若真是军粮出?了问题……
那就不止是这一镇百姓的灾难,更?是悬在整个北境军头顶的剑。
*
崔韫枝几乎是凭着本能和一股焦灼的冲动,借过街坊的马,就奔驰到了北镜军大营门?口。
夜色深沉,营门?处火把通明,守卫森严。她远远望见营门?辕门?下,一人一马如磐石般矗立,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正是她心急如焚要找的人。
沈照山显然刚到,尚未入营。
“沈照山!” 崔韫枝顾不上?喘息,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身份,几乎是扑到马前,因为疾奔而有些失声,“粥!那肉粥有问题!阿花她们……都是喝了那粥才……”
她语速极快,胸口剧烈起伏,仰着头,急切地将自己拼凑出?的可怕猜测倾泻而出?,眼中满是恐惧和担忧,是对?无辜百姓的,是对?儿子的,更?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
然而,预想中的震惊或愤怒并未在沈照山脸上?出?现。
他只是勒着缰绳,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深邃的眼眸在跳动的火把光影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静得可怕。
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沉甸甸的复杂。
崔韫枝满腔的急切和忧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瞬间被冻结、消弭。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喉咙。
看着他深沉的眸子,一个念头刺入脑海他也想到了。
他来军营,正是因为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沈照山始终没?有说话。
崔韫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方?才那不顾一切的勇气随着明白?沈照山已经差不多知?道真相?而消散,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因奔跑而泛起的红潮迅速褪去。
没?有了紧急的疫病,没?有了沈驰羽,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让崔韫枝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
她低下头,避开?他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疏离的讪讪:
“是……是我多虑了。你……你既然在此,想必已经查知?。若、若无其他事,我……我先走了。”
说罢,她几乎是仓惶地转身,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境地,逃离他审视的目光。
沈照山坐在马上?,将她的所有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看着她从急切到震惊,从震惊到尴尬,再到此刻急于逃离的疏离,一股尖锐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自嘲漫上?心头。
七年生死相?隔,如今失而复得,她却连站在他面前都如此不自在,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她对?着那个方?年,对?着那些病患,对?着驰羽,都能流露出?真实的关切和温和,唯独对?他……只剩下刻意的距离和防备。
如果没?有驰羽这根纽带,她恐怕宁愿此生永不相?见吧?
这个认知?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理?智告诉他,此刻军粮危机迫在眉睫,他应该立刻入营彻查,不该在此纠缠儿女情长。
但汹涌的情感却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