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枝感觉到怀中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那压抑的抽泣声也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为均匀而略显沉重的呼吸。
他竟然就这样在她怀里睡着了。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加上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情绪宣泄,早已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彻底榨干。此?刻,在熟悉的馨香和温暖的怀抱里?,紧绷的弦终于?再次断裂,意识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崔韫枝怀疑昨夜沈照山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的心揪得更紧了,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崔低头凝视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和残留的泪痕,指尖极轻地?拂过他汗湿的鬓角,无?声地?叹息。
过了这个夏天,再过一个秋天,一切总会好起来吧?
*
阳光似乎格外明?媚。
那是一个很朴素的小院子,墙角爬着青苔,几棵老树撑开浓密的绿荫。
小小的沈照山,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被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揪着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到树荫底下。
“臭小子,躲什么躲?”青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正是沈瓒。
他把一把明?显比小沈照山身高还长的木剑塞进他怀里?,催促道:“说好的,今日要把昨天教你的那三式练熟!不许偷懒!”
小沈照山抱着沉甸甸的木剑,小脸皱成一团。
他先是抬眼看了看眼前?朗如?清风的父亲,又怯生生地?望向坐在屋前?台阶旁的那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宝蓝衣裙,面目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沈照山没有听过母亲说话。
小孩子犹豫了半晌,才?鼓起勇气,仰着小脑袋,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直白:“爹爹,我不想练剑……我能直接吃饭吗?”
沈瓒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力道一松,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清越爽朗,震得树梢的叶子都仿佛在轻颤。
他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没好气地?戳了戳儿子光洁饱满的额头:“你个没志气的小子!每天睁开眼睛就想着吃饭,闭上眼睛还是想着吃饭!将来能有多大出息?”
小沈照山抱着木剑,被戳得往后趔趄了一下,站稳后,又固执地?看了看笑得前?仰后合的父亲,再转头看看台阶上那个面目模糊、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的女人?。
他抿了抿小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小声嘟囔:“可是吃饭就是很重要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有什么不对?
沈瓒笑够了,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手,又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语气半是调侃半是纵容。
“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看你呀,天生就不是这块料。也罢,将来能当个燕州第一的厨子,做出天底下最美味的饭菜,怎么就不算一件顶顶好的事呢?至少饿不着自己?,还能造福一方百姓,哈哈!”
小沈照山在一旁偷偷撇了撇嘴,没敢吱声。
他其实也不想当厨子,小沈照山心想。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比起挥剑,吃饭更吸引他。
沈瓒目光温柔地?转向台阶上的女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暖融。
他俯身,轻松地?将小沈照山抱起来,稳稳地?放进了女人?温软的怀中。
女人?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孩子拢住,动作轻柔。
沈瓒弯下腰,在女人?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声音里?带着笑意和宠溺:“你俩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换身利索衣裳。今天高兴,咱们不上街买菜了,爹带你们下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