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枝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忐忑、麻木、一丝微弱的期待。
还有深不?见底的悲哀。
她的理智希冀着,希望沈照山能答应,沈照山一定要?答应。
这是唯一的生路,是大陈最后?的希望。
可心?底深处,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身影却蜷缩成一团,在没有光亮的角落绝望地哭泣。
沈照山……你现在就走好不?好?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就当……就当从未认识过我。
别管她了好不?好。
可沈照山没有走。
他?非但没有走,反而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凉意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汗湿冰冷的额角,将她散落在颊边、被泪水黏住的几缕鬓发,小心?翼翼地别到?了她的耳后?。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冰冷的耳廓,带来一丝细微的颤栗。
这个动?作,温柔得近乎残忍。
崔韫枝浑身一颤,从心?尖到?指尖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照山,看着他?幽蓝眼眸深处那片她永远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哀,喉咙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顺从地张开了苍白的嘴唇。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带着灼烧般的痛感。她一口?一口?,迟钝地吞咽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照山的脸。
一碗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终于见了底。
沈照山将空碗递给旁边大气不?敢出的禾生,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锁着崔韫枝。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良久,沈照山才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崔韫枝看着那双眼睛,却知道沈照山也在全然不?好受。
“殿下,” 他?看着她,没有半分闪躲,“我不?想再欺骗你,而且,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顿了顿。
“接下来的话,现在不?和?你说清楚,你日后?想起来,只会一天比一天,成倍地难受。”
崔韫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充斥了她的心?。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集中精神看着他?,等?待那最终的宣判。
沈照山迎着她的目光,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你如果跟我回燕州去,那么?,这辈子……” 他?将这几个字说得很慢,“可就真的、真的……再也回不?去长安了。”
崔韫枝的瞳孔又开始涣散。
回不?去长安……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彻底割裂过去,意味着永远告别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意味着……她的父皇母后?,她的长安城,都将在她的生命中彻底化为记忆里的尘埃。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反驳,想抓住什么?。
然而,沈照山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幽蓝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惨白绝望的脸庞。
今天不?说,日后?的日子里只会更痛。
“而且……”
沈照山似乎想摸摸她的脸,却最终收住了手。
“过了这个冬天,我就该听大汗的,娶周知意为正妻了。”
崔韫枝忽然觉得自?己耳鸣起来,一刹那被他?这句话弄得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起来。
巨大的茫然袭击着她,她甚至没办法一下子理解这句话。
……一滴、两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