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在梳妆台前停一停,拨弄一下妆奁上的铜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会儿又踱到拔步床边,故意撩起纱帐往里瞧了瞧,带起细微的布料摩擦声;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挪开了墙角的鎏金香炉,仿佛她真能藏在那底下似的。
一点一点,每一处的拨动?都那么清晰。
崔韫枝躲在衣服堆里,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差点笑出?声。
笨蛋!笨蛋!她明明就藏在这里嘛。
就藏在衣柜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衣柜里又暖又软,熏香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崔韫枝蜷在柔软的织物?里,眼?皮越来越沉,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困意渐渐席卷上来。
外面的脚步声似乎也停歇了,寝殿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他……他该不会真的找不到,走了吧?
一丝委屈悄悄爬上心头。
就在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快要彻底陷入黑甜乡时,头顶的光线猛地?一亮。
“哗啦”
沉重的衣柜门被毫无预兆地?拉开。
明亮的光线刺得?她下意识眯起了眼?。逆着光,一个挺拔清瘦的身影站在柜门前,挡住了大半光线,投下长长的阴影,恰好将她笼罩其中。
鸦奴十三岁了,身量抽高了不少,穿着宫里最低等内侍的青灰色袍子,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干净挺括。
那张尚带着少年稚气的脸,眉眼?已经初露日后的深邃轮廓,此?刻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正低头看着她。
“殿下,”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微哑,慢悠悠地?响起,“原来您在这里躲清闲呢?”
崔韫枝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一股被抓包的羞恼和被愚弄的气愤涌了上来。
她扒拉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小脸涨得?通红,从衣柜里爬出?来,跺着脚娇嗔:“鸦奴!你是?笨蛋!找了这么久!”
少年从善如流地?伸出?手,稳稳地?将这个气鼓鼓的雪团子从衣柜里抱了出?来,动?作熟稔,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把她放到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才慢条斯理地?接话:“是?,小的笨。那殿下就是?大笨蛋。”
他其实不经常自称“小的”,他很?没大没小,崔韫枝一听他说这个词,总觉得?在阴阳怪气。
“我才不笨!”小姑娘立刻反驳,仰着小脸瞪他。
“哦,”鸦奴敷衍地?点点头,语气平平,“殿下聪明。”
这毫无诚意的夸奖简直火上浇油。
“你好敷衍!”崔韫枝更?气了,小手攥成了拳头。
“小的不敢敷衍。”少年嘴上说着不敢,表情却分明写?着“就是?敷衍你怎样”。
“你就是?!”
“小的没有。”
“你有!”
“小的真没有。”
……幼稚的拌嘴你来我往,像只?炸了毛的小猫朝不动?如山的大型犬龇牙。
崔韫枝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眼?圈儿都气红了,只?觉得?比衣裳颜色不合心意还要委屈百倍。
看她真要恼了,少年眼?底那点戏谑才终于收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放软了些:“殿下真生?气了?”
崔韫枝扭过脸,不看他,用圆圆的后脑勺对着他。
鸦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然后,他像是?下了个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隐秘的诱|惑:“那……小的带殿下出?去散散心,赔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