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尔等‘撞命郎’奋勇当先,引开北汉守军,成功焚毁其劫掠粮车数辆,挫敌锐气!此功,本都虞候已如实记下。明日濯王亲临,我必为尔等请功!”

孙炳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拔高的激昂,仿佛昨夜亲临战阵的是他。

几个撞命郎眼中都迸发出了些能逃离这里的希望,纷纷扬起疲惫的笑脸逢迎孙炳的慰问。

“下属们定当尽心竭力,为都虞候分忧。”王五抱拳,一脸谄媚地表忠心。

独小北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请功?给谁请?功劳簿上,只会是他孙炳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至于下面死了多少“撞命郎”,谁会记得?

“尤其是你,陆小北!”孙炳的目光特意在小北身上停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赏识”:“悍不畏死,手刃数敌,颇有胆色!好好干,戴罪立功,未必没有重回禁军的机会!”

听着孙炳那虚伪的褒奖,感受着周围袍泽麻木中透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因孙炳“重视”而投来的复杂目光。

小北没有应声,只因今早发生的一切她已经猜出来了。

若是真要赏他们下面这些人,早下了通知,而这些被人卖了,还帮人吆喝的撞命郎。

竟然真满心期待,以为能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孙炳走了,这些撞命郎还沉浸在立功、犒赏的兴奋之中。

只小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疲惫和剧痛冲击着她的意志。

但她丝毫不信孙炳画的大饼,心下只觉荒谬。她豁出命去,拖着一条几乎废掉的腿,用血肉撕开生路,换来的,是脸上耻辱的烙印,是功劳被无耻地窃取,是同袍继续被踩在泥里的命运。

跟错人,站错队?

不,是这个烂到根子里的地方,根本不配拥有真正的勇者和血性!

她需要一条路,一条能让她最快速度爬上去。

爬到足以俯视这些蛀虫、足以撼动那高高在上的李章的路!

指望靠军功循规蹈矩地晋升?在这群贪婪的蛆虫把持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孙炳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捏着他们这些撞命郎的生死簿。

反抗?只会像脚下的烂泥一样,被轻易踩踏,将那点不甘和怒火死死压在心中。

心里开始盘算,孙炳说明日濯王要来定州军。

若是和其告发,实话实说会怎样?

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会俯身去看泥泞里挣扎的蝼蚁吗?最后大抵还是官官相护?

能指望濯王主持公道吗?

小北自嘲一笑,太天真了。

但...她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仔细在脑子里用曾经还在京城中的所见所闻和师父教导的东西去分析现在的局势。

朝中比濯王能打的老将还有赵珂、谢严。只是青黄不接,少壮派几乎无人能用。

师父说过,看主位调兵遣将万不可看表面,要看其下的暗流涌动。仗,不是能打的人去打,背后皆是带着政治目的。

濯王此次亦是第一次出京带兵,朝中局势此刻并不明朗。李章压着当今圣上刘启,刘濯作为皇弟,应该是刘启有意派出来的。

所以...刘启是想培养自己势力抗衡李章。

此刻小北眼中才闪过一丝精光。

濯王第一次带兵,军中必然没多少人服他。大征稳定不过十数载,之前都是藩镇割据的乱世。

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才是常态。

就连当今圣上刘启,皇位也不是多稳当。

多是明面上的,工部尚书:沈铭、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赵珂,还有沈、谢两家力保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