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气息,与往常的龙涎香迥然不同,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

云昭小心翼翼地扶着萧烬在特制的凳子上坐下,将盛满滚烫药汤的银盆置于他脚下的矮凳上。

“陛下,药盆就在您正前方,”她的声音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格外柔和,“您只需微微俯身,让药气熏蒸双目即可。方子上写着需两盏茶的功夫,臣会为您看着时辰。”

萧烬低低“嗯”了一声,顺从地俯下身。随即又道:“赐座。”

“谢陛下。”云昭谢恩,在离他约两丈远的下首处端正坐下,这个距离既符合礼制,又能随时照应。

药气蒸腾,模糊了萧烬的轮廓。他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白雾传来,像是闲话家常,却字字关乎朝局与她的软肋:“今日你差人送来的‘清火茶’,滋味甚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允你。”

云昭目光微敛,语气恭谨却不着痕迹地强调了关键:“能得陛下喜欢,是那茶的福分。臣当时分身乏术,幸而小桃稳妥可靠,多谢陛下信任臣选用的人。”

萧烬仿佛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抛出的信息一个比一个重磅:“去荆襄的人递了密折回来,一切已按计划推行,甚是顺利。你父亲云帅,不日也该奉旨回京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随意了几分,“还有你兄长云铮的婚事,他似乎已有心悦之人,你可知晓?”

云昭本不喜这药味,正暗自屏息,闻此言心神立刻被攫住。她斟酌着回道:“臣隐约听说,兄长似乎对云山伯家的那位嫡女颇有好感。陛下……是打算为他们赐婚吗?”

萧烬在雾气后顿了顿,反将一军:“朕若是不赐,你也不打算为你兄长争取这门婚事了?”

【果然在此等着。】云昭心中明了,语气更加谨慎:“兄长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他自己若不开口,臣万万不敢越俎代庖。更何况……”

她声音里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自嘲,“臣自己的婚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无颜也无资格对兄长的婚事置喙。”

【得罪了秦王,又婉拒了晋王,此刻再多嘴,只怕真要成众矢之的。】

萧烬精准地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忽然话锋陡转:“所以,朕没应允晋王的求赐,你……是觉得遗憾了?”

【遗憾?绝无此事!早发过誓再不与皇室结亲,何来遗憾!】她心中答得飞快,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主动为对方铺路:“陛下说笑了。臣蒲柳之姿,顽劣性子,如何配得上晋王殿下金枝玉叶?臣听闻,于阁老家的那位嫡孙女,自幼养在阁老身边,蕙质兰心,饱读诗书,才是真正的贤内助,与晋王殿下堪称佳偶天成。”

萧烬的头微微偏向她的方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哦?你倒替朕的弟弟相看起王妃来了?”

【还不是为了顺你的心意!你本就想用联姻拉拢于阁老一派,既固皇权,又绝了晋王念头,一石二鸟。我不过是替你递个台阶。】

她心中通透,语气却越发诚恳:“臣不敢。只是觉得于小姐家世才情都与殿下颇为相配。陛下以为如何?”

萧烬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他就爱听她这些一句比一句“大逆不道”的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