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只揉了揉他的眉心:“小小年纪,做什么老头样。”然后她淡淡地道,“章元化是你的身边人,今日行事确实有些没规矩,额娘一会儿让人挑些文房四宝给弘昼送去,也是你这个做弟弟的对兄长的尊敬。”
弘书明白,这是在给他立形象,便道:“在我小库房里也挑些吧。”他虽小,库房却是有的,洗三满月百日抓周收的礼和赏赐全在里面放着,额娘和便宜爹时不时还会给他塞一些私房,文房四宝是最不缺的。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想到儿子如此的明事,她心里软软地揉了揉儿子的头:“乖孩子。”既然儿子如此聪慧,有些话她也可以直说了,“额娘知道,今日这事是你受了委屈,额娘之所以没有帮你讨回公道,还要送东西给弘昼,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知道。”说起这个,弘书就有些蔫蔫的,“虽然五哥动不动就打人不对,但是章元化当时的行事也有不对,我与五哥是兄弟,我们说话时,章元化不该擅自插嘴,他的话说的也不对。”
两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来,乌拉那拉氏很欣慰,对于儿子那一番“天真话语”的担忧也少了许多,孩子还是知道里外关系之分的,只是年纪小心肠软,还不明白身份等级的森严:“对,章元化虽是为了护你,但他的做法不对,这是能力不足,也是规矩不够好。弘书你记着,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比起伶俐聪明,下人更重要的是懂规矩,所以额娘才让人再教教章元化的规矩。”
不止是教规矩,也是教他如何在符合规矩的同时将事情办好。弘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乌拉那拉氏继续道:“除了他,还有你。咱们先不说弘昼打人对不对,只说你让你五哥给章元化道歉这事。”她语重心长道,“弘书,这事是你错了,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弘书抿着唇,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但他不想回答。
乌拉那拉氏看着他倔强的表情,叹了口气,道:“章元化是下人,你要求弘昼给章元化道歉,对弘昼来说,是你在侮辱他。身为弟弟,你侮辱兄长,这是不悌。不孝不悌,弘书,你可知,这对你会有多大的影响?”
可能是窝在额娘的怀里太有安全感,面对弘昼时装的委屈和气愤现在却是真的涌上了心头,弘书争辩道:“他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难道不是在侮辱我?他都不友爱我,我为何要敬爱他!”
这话说的太过孩子气,但怀里的娃娃委屈的狗狗眼都出来了,乌拉那拉氏如何还能忍心继续教育,罢了,儿子已经够懂事了,日后还长呢,现在还是先哄哄吧:“是额娘说错了,是你五哥先做错了,乖乖不委屈。”
真被人当孩子哄了,弘书又不好意思,他深吸一口气,散去那点突如其来的委屈和气愤。无能的愤怒没有任何用,他该做的是把今日的愤怒牢牢记在心中。记住那种不把人当人、漫不经心的态度,弘昼才十岁就已经如此,可见其他人会是什么样。他从前虽然在理智上知道封建时代是残酷的,但真正面对面闻到残酷底下腐烂的腥臭味时,他还是产生了应激反应。
就像他会跟人说死亡没什么好怕的,世界上每秒都在死人。但真当一个人死在他面前时,他也会恐慌、会害怕、会难过、会心脏麻痹。
会应激。
对弘昼说的那些天真愚蠢的话语,既是表演,也是前世的他对这时代一次无望的碰撞,弘昼和其他人的态度,让他彻底和前世告别。
这里没有人人平等,他作为败者,不会有平安离开的机会。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但上面淋漓不尽的鲜血,直到今日他才主动正视。
从今天起,他会嗅闻着鲜血的味道,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踏上战场。
要么你死,要么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