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下,楚天青回头望去,光线斜斜落在妈妈的脸上。
那是一张疲惫的脸,颧骨略高,脸颊瘦削,眼神依旧柔和。她鬓角的几缕白发微微发亮,皮肤有些干涩粗糙,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都是这些年辛劳生活留下的痕迹。
楚天青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猛地涨满双眼。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坏,特别坏。
妈妈在服装厂工作了一整天,还惦记着她没吃早饭,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带回来给她。可她却赌着气,走在前面,嘴里还说着不懂事的气话。
她的胸口发紧,嗓子像是卡住了似的,憋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妈妈不要这么说……”
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的语调生硬又酸涩:“我好想哭。”
妈妈的眼眶也红了,却装作没事的样子,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别哭了,宝宝,别把眼睛哭肿了。”
妈妈粗糙的手掌摸到了楚天青的后脑勺:“你心里难受,就和妈妈说说,可别一个人撑着。咱们日子再难,也是能撑过去的。”
妈妈又把饭盒递到楚天青手里。
楚天青鼻子发酸,拿起勺子,低头吃了一口鸡蛋,咀嚼得很慢。一个鸡蛋吃完了,她却没动第二个,还把饭盒推了回去:“这个给妈妈。”
妈妈收下饭盒,没有拒绝。
她们继续往家走,夜风还带着夏日的热气,夹杂着小区垃圾桶和潮湿泥土的味道。
小区里的路灯只亮了几盏,一路上忽明忽暗。几个老太太坐在灯影下,慢悠悠地摇着蒲扇,说着家常话,旁边蹲着一只橘猫,尾巴扫来扫去。
楚天青心里暗想,好胖的橘猫,好可爱啊。
妈妈说了一声:“这里的路不平,要看着点。”
楚天青低头一看,地面坑坑洼洼,破碎的砖缝间长出几撮细草。她抬头,环视四周,楼与楼之间拉着晾衣绳,晾着旧毛巾和褪色的短袖。
楚天青紧紧跟着妈妈,穿过小路,转入那栋熟悉却老旧的楼房。
楼道里的灯全坏了,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得见鞋底踩在水泥地上的回声。
楚天青下意识地跺了跺脚,想用声音抵抗心里的害怕,又伸出手,扶住了妈妈的胳膊。
妈妈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妈妈带了手电筒。”
妈妈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小手电筒,按下开关,一缕光柱照亮了几级台阶。
楼道深处还是很黑,楚天青只好一边扶着墙,一边跟着妈妈往上走。
妈妈忽然说:“今天我跟你爸又吵了一架。”
楚天青问:“为什么?”
妈妈叹了口气,才说:“这天儿太热了,出一身汗,我跟你爸这几天又老是加班,衣服都来不及手洗。我就说干脆买个洗衣机,哪怕二手的,也能省点事。结果今天快递送来了,我拆开一看,洗衣机门是坏的,关不上,根本用不了。我当时就火了,你爸就贪那个便宜,买个便宜货,还不如不买呢。”
“我来修吧,”楚天青立即反应过来,“家里的电器一直都是我修的,估计只是门轴松了。”
妈妈有点着急了:“你今天才转去省立一中,高三学习那么紧张,可不能浪费时间。先写作业吧,我和你爸想想怎么找人退货。”
楚天青在台阶上跺了一脚:“我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了。”
妈妈喘了一口气:“你啊,从小脑瓜子就转得快,老师都说你写得又快又好。”
走到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楼梯转角时,五楼其中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灯光从门缝里泻下来,照亮了昏暗的楼道。
“爸爸!”楚天青喊了一声。
爸爸正站在门口,穿着一件老旧背心,